“判断?不对!”郭祥说,“我刚才正同师长讲话,扫见背后有个黑影儿,一扭头又没有了。你坦白说,是谁偷听了?”
“是杨春从那儿过,其实他也不是故意偷听的。”陈三红着脸,为他辩解说。
“这个嘎小子!”郭祥说,“你可要好好注意他!我说把他放在连部吧,你偏把他要去,还说,‘给我个小嘎儿吧,我把他带出来!’瞧,你把他带成什么样儿了?”
“咳,连长,我以后管严点儿,也就是了。”陈三嘻嘻笑着说,“你瞧,我们班有好几个新兵,还没有跟敌人交过手呢,让他们先出去打个小仗,锻炼锻炼,对以后打大仗很有好处。你说是不?再说,连长,您自己也常讲,朝鲜战场就是个大练兵场嘛!”
郭祥显然被说服了,把手一挥说:
“好好,我同老模范研究研究。”
这个对上对下都和颜悦色、善于说服人的陈三,满面含笑,磕磕他的小烟管,向他的小鬼们报告好消息去了。
第二天黄昏以前,下了一阵小雨。幸好很快雨霁天睛,西方山顶上现出一弯细眉般的新月。光线说明不明,说暗不暗,正是夜间活动的良好时刻。陈三和他的小鬼班就在这时候轻装出发了。
交通壕里还有一些积水,他们在积水里吱哇吱哇地走着。临下阵地,陈三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再一次检查了每个人的着装,摸了摸每个人的手榴弹捆得紧不紧,鞋带松不松,指定杨春等二个新战士走在中间,这才迈步下山。
这里,敌我之间,是大约五六百米宽的一条山谷。山谷中有一道浅浅的小河。原来两岸都是稻田,现在却长满了一人深的荒草。陈三领着小鬼们分开草丛静静地行进着。大约走了半个小时左右,才到了预定的设伏地点——一个五六所房子的小村。根据平日的侦察,这是敌人的小部队经常出役的地方。
陈三迅速侦察了周围的地形,在小柯和房子之间,把他的三个小组布置成一个小小的口袋。说老实话,在三个新战士中,他最担心的就是杨春。倒不是怕他临阵畏缩,而是怕他轻举妄动。因为据几天来的观察,他早就不以新战士自居了。陈三有意地让他挨着自己,免得发生意外。
时间不大,那一弯新月就落下去了。山谷里黑沉沉,静悄悄,除了这里那里几声零落的枪声外,只有小河哗哗的水声。
他们趴在湿漉漉的草地里,直到午夜时分,还没有发现一点动静。杨春开头还老老实实地趴着,聚精会神地望着对面的无名高地;时间一长,小动作就越来越多,不是拍打脖子里的蚊虫,就是抓痒痒,显得越来越不耐烦。终于他向陈三爬了两步,轻声地问:
“班长,天什么时候了?”
“快半夜啦。”
“敌人恐怕不来了吧?”
“心急喝不了热粘粥,干这玩艺儿就是得有点耐性儿。”
正在这时候。忽然听见河对面无名高地东侧的洼地里,“呱!呱!呱!”一群野鸡噗喇喇地惊飞起来,带着好听的羽声从他们的头顶上飞过去了。
陈三立时把头昂起来,谛听了一阵,随后轻声地说:
“你瞧,敌人出动了吧!”
“你怎么知道?”
“咳,你想想,三更半夜的,要是没有人惊动它,它怎么会飞起来呢?”
“我们冲吧!”
杨春高兴起来,立刻去掏手榴弹,陈三摆摆手说:
“先等一等。那边有一条小路,通我们的阵地,敌人很可能是袭扰我们去了。”
“那怎么办?”
“好办。我们到他回来的道儿上去伏击他。”
“要是他不从原路上回来呢?”
“一般说不会。因为他去的时候没有发现情况,回来走原路比较放心。”
陈三说过,从挎包罩摸出一个蒙着红布的电棒,向我方阵地绕了几个圈儿,接着就把队伍集合起来,极其肃静地趟过小河,向刚才野鸡惊飞的地方悄悄摸去。
陈三找到那条小路,又布置了一个口袋:把小钢炮和罗小文带的两个组布置在小路两边;自己仍旧带着杨春、郑小蔫趴在小河南边不远的一个土坎下,紧紧卡住敌人的归路。果然,时间不大,在我方的阵地上响起激烈的机枪声和手榴弹声。果然,夜袭的敌人已经摸上我们的阵地。杨春望望手榴弹爆炸的红光,笑眯眯地瞅了他的班长一眼,心里暗暗佩服地说:“嗬,这个老同志还真有一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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