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办了一个小社儿,有什么可报告的!”大妈笑着说,“下午,我和来凤准备给大家把衣裳缝补缝补,你看一个个在炮火里都滚成什么样儿了!”
“衣服要补,报告也得作。”周仆笑着说,“你把你办社的事儿,给大家好好说说,别的同志也好好讲讲,这对我们就是最大的鼓舞了。还有什么更有力的政治工作呀!”
师长也报上说:
“你的社虽小,她是代表一个方向。这就是毛主席指引的社会主义道路。同志们在前方牺牲流血,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要说成社就是不赖,穷困户都有盼头了。”大妈兴高采烈地说,“你就说郭祥他娘,孤苦零丁的,过去一到春天种地就犯愁,现在松心多了,脸上也有了笑模样儿了。”
郭祥坐在一边听着,脸上笑眯眯的。
大家正说话,只听外面有人动情地喊了一声:
“妈!……”
说着,小迷糊闯进来。他满头大汗,脸色红红的,像是刚从外面赶回来的样子。他走到大妈面前,蹲下来,攥住大妈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
大妈也眼圈一红,抚摩着他的头说:
“小子,你离开咱家六七年了,怎么也不给妈打封信哪?要不是嘎子上次回家,我还不知道你在这儿呢!”
“妈,我一直当勤务员、警卫员了,什么功也没有立……”
“什么功不功的,在外头东挡西杀的,都有功。你给我打封信。我不就放心了?”
周仆乘机解释道:
“大妈,小迷糊对你感情可深了,老念叨你。这次听说你来,好几天就睡不好觉,老是问:‘我妈啥时候来呀?’我看比对他亲妈还亲哩!”
“说的也是。”大妈说,“他爹妈都叫日本鬼用刺刀挑了,从此就住在我那儿,还非跟我钻一个被窝不行。你不叫醒他,就给你尿一大炕。你瞧这会儿多出息呀!”
大家哄地笑起来。小迷糊有点不好意思,站起身说:
“妈,我给你们端饭去!”
大妈叫住他说:
“小子,我这回来,也没有什么给你带的。我一想,你跟大乱个子差不多,就比着他的脚给你做了一双鞋,等一会儿,你穿穿合适不?”
小迷糊高高兴兴地跑了出去。不一时抱了一大摞碗正进来,小玲子在后面端着菜盆。
莱摆好了,大家刚刚入座,头顶上响起沉重的爆炸声。 几个参谋进来报告:有十几架敌机,正在阵地上盘旋轰炸。邓军立刻站起来说:
“你马上告诉高射炮阵地和高射机枪阵地:祖围的亲人们在这里,要他们好好地打!狠狠地打!”
说过,又转身向慰问团的同志微笑着说:
“今天没有鸡鸭鱼肉来招待你们,如果能打下一只‘飞鸡’来,也算个招待吧!”
人们哄笑着。
不一时,就从坑道口传来高射机枪激越的哒哒声和高射炮的怒吼声,像是对敌人宣布:祖国人民的一根毫毛都是不容许侵犯的!
炮火声里,雪花又落遍了朝鲜。
这已经是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朝鲜度过的第三个冬天。
朝鲜,这个伸到大海中的半岛,一年四季都是很美丽的。春天一来,漫山遍野开遍了金达莱花,简直就像一片桃花的海。到夏天,又是青山绿水,房前房后落满了栗子树玉棒般的花穗,就是在激烈的炮火里,也不断传来布谷鸟好像被露水湿润过的好听的鸣声。当然,最好看的还是秋天。这时候,枫叶红了,千山万壑,升腾着旺盛的火焰,整个三千里江山就像被一匹无穷无尽的红毯包了起来,使你真像喝了一杯浓酒似地沉醉在她那迷人的秋色里。至于冬天,那是另一种奇丽的景象,千万座山岭都变成银色的山岭。她庄严,肃穆,壮丽,就像这个穿白衣的民族本身一样倔强地屹立在东方(338)。
志愿军入朝作战的第一个冬天,不消说是无心欣赏朝鲜的冬景的。那时候,弥漫的风雪与漫天的火光交织在一起,形势危急,胜负难卜,东方(338)人民的命运,正像万斤重担压在战士们的心头。尤其是出国比较仓促的那些部队,那些来自温暖的江南的儿女,他们戴着大盖军帽,穿着单薄的军衣,就进人到长津湖畔的冰天雪地之中,其艰苦情况可想而知。而现在却完全不同了。战线稳定,粮弹充足,洞外是雪花飞舞,洞里是炉火熊熊。祖国送来的冬装,更使战士们特别满意。那些棉衣不仅布好,棉絮厚,前胸还有御寒护胸棉,袖上还有防寒紧袖扣,每件棉衣的口袋里都装着针线包、救急包、杀虫粉和慰问信。此外还有漂亮的栽绒帽,厚厚的棉大衣与暖和的棉毛靴。这些贫下中农的子弟,许多人从小给地主放牛,放羊,放猪,连鞋都穿不上,哪穿过这样的棉毛靴呵!他们受到祖国这样的抚爱,心里很是感动,有人还写出这样的快板诗来:棉毛靴,模样强,牛皮包头帆布帮,底子好像装甲板,软毛足有三寸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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