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列甫准备,等到去食品公司外调情况的书面材料整理出来之后,正式传讯泰外库。
看到伊力哈穆的怀疑神色,塔列甫说:“当然,泰外库的出身、历史、品格大家都是知道的,但该人缺乏政治头脑,容易上当,又爱喝酒和乱交朋友,最近赶着车行走四方听到了不少流言蜚语,大队支部汇报,泰外库有情绪异常的表现,因此,不能排除泰外库的嫌疑。”
至于木拉托夫的活动,显然与此事有关,但木拉托夫确已走掉了,这一情况,也已向上级反映。
“总之,”塔列甫最后说,“这个案子目前还没有什么头绪。目前,唯一有希望的是通过泰外库的大车追出赶车、装车、偷麦子的人来。需要注意的是,这有可能不是一个普通的偷盗事件,而是敌人对我的颠覆和国内阶级敌人叛国通敌活动的一部分。作案者有来自伊宁市或别的什么地方的坏蛋,但他们所以能如此大胆、顺利地进行活动,是因为有‘家贼’配合。伊萨木冬似乎是家贼之一喽,只有他有仓库的钥匙,但是仅仅一个伊萨木冬,不大可能办这么大的事,究竟还有些什么人参与了这个罪恶勾当,这是我们应该弄清楚的。”
“大渠跑水是怎么回事?您了解吗?”伊力哈穆问。
“我问了一下,库图库扎尔书记说,那一段渠道是一九五八年延伸修起的,水面比地面高。他本来就不赞成那样修渠,那样做太危险。详细情况你再问问他吧,他也是当事人嘛。还有艾拜杜拉喽,他在值勤的时候擅自离开岗位,这是失职了。但在我们农村,救渠如救火,他奋不顾身去救渠,反而成了罪过了吗?小伙子最初心情很沉重——这些情况,你回去了解比我更方便。毛主席说的啦,公安工作要走群众路线,专业人员办案要与群众破案相结合,希望我们配合起来。现在,事情多呀,我们力量有限,这不是嘛,一半天还要上山,山上的事更是不敢含糊,那儿的生产是和喘气的活物打交道,任何差池,都会带来无可挽回的严重后果。”
“我再问您一下,您掌握玛丽汗的什么情况不?”
“三月份,据反映玛丽汗有点翘尾巴。从四月下半月说是她就病了,经常是卧床不起。”
“好,”伊力哈穆站了起来,“如果有什么情况,我再来找您。”
小说人语:
谁能不爱伊犁?谁能不爱伊犁河边的春夏秋冬?谁能不爱伊犁的鸟鸣与万种生命?谁能不爱与生命为伍的善良与欢欣?谁又能干净地摆脱那斗争年代的斗争的辛苦与累累伤痕……还有不斗争的晦暗、憋闷与冤屈!
这是“文革”后期的作品,并无大智大勇大出息的小说(不是大说)人,在拼命靠拢“文革”思维以求“政治正确”的同时,怨怼的锋芒仍然指向极左!其用心亦良苦矣。
鸭子、儿子、高腰皮鞋
苏侨协会麦斯莫夫先生
库图库扎尔最近才搬的家,搬到了大队部对过的、按照建立新的居民点的规划第一批盖起来的一套住宅里。院门新涂了一层紫褐色的油漆,还安上了两个门环。门插得紧紧的,伊力哈穆敲了两下又喊了一声,传来了一只小狗的乱吠。一个衣衫单薄、挽着裤腿、满腿都是湿泥巴的瘦瘦的男孩子开了门,他没有回答伊力哈穆的问话,甚至连看也没有看伊力哈穆一眼,就又跳到一个泥坑里,用赤脚蹬踩着和泥。崭新的、宽敞的廊沿下出现了库图库扎尔,他大叫大笑地把伊力哈穆迎进了房间。
“请里屋坐!请里屋里坐!”库图库扎尔打开了屋的门。
“不用了。”伊力哈穆躬身道谢,一面走上了外室的炕头,盘腿坐下。第一眼便看见了窗台上一个精致的鸟笼子。鸟笼子里面有一只白头顶、黑羽毛的小鸟。
“瞧,我成了女人了!”库图库扎尔指着灶边小板上正在切着的羊肉、洋葱、土豆,和小碗里泡着的西红柿干和辣椒干,原来,他正准备菜。
“您的烹调手艺是有名的嘛。帕夏汗姐不在家吗?”
“你大姐到庄子劳动去了。”
“她身体还好吧?”伊力哈穆想起了库图库扎尔的老婆帕夏汗一年到头病恹恹的样子。
“不好又怎么样?这个时候干部家属更应该带头出工啊。唉,没有办法!”库图库扎尔指一指自己的额角,“社员们这里的麻达即麻烦。多得很!出勤率太低,出了工也不好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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