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呢?我哪一点对不起他们了?”
麦素木拿来了酒,泰外库推辞不喝。他的头已经像喝过一瓶酒一样地沉重了。
麦素木自己喝了一杯,他说:“这有什么难懂的?你不防着他们,他们可提防着你呢!他们这是抢先下手!你还不知道吗?四清工作组的章组长这次检查咱们队的工作,发现了伊力哈穆的许多问题……对雪林姑丽的婚事,大家反映的意见也很不少……伊力哈穆就抢先下手,让米琪儿婉到处造你的谣。这样还有谁能说是伊力哈穆帮助他的弟弟艾拜杜拉挖了你们的墙脚呢?”
泰外库仍然不肯喝酒,麦素木也不多劝,自己又喝了第二杯。泰外库在混乱中努力做出最后的判断,他的理智仍然发出了一丝光辉,他费力地想了又想,他问:
“好吧,就算这是米琪儿婉干的……”
“什么叫就算?”麦素木打断了他的话,“您说,不是米琪儿婉,可能是任何旁的人吗?是我干的?你把信交给了我了吗?是谁家的奶牛还是毛驴子还是绵羊读了你的情书?”
“……不,不可能。”
“还不明白吗?”
“对了,是的。只能是米琪儿婉。看吧,好啊。可是,您怎么能断定,这和伊力哈穆哥也有关系呢!”
“别提了,您的伊力哈穆哥!我问您,您和他们家很熟悉,米琪儿婉哪一件事不和伊力哈穆商量?哪一件事不听伊力哈穆的?”
又是一刀!
幕布拉上了。严严实实。像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夜。
“我找他们去!”忽然,泰外库站了起来,推开门就走。
“等一等!”麦素木追去,泰外库已经走远了。
小说人语:
生活呈现着光明与芬芳。生活也流淌着愚蠢与恶劣。“多么野蛮的生活啊”,这是契诃夫常写下的一句感人的话!
当美好生活化了,它十倍地令人信服和吟咏。当你觉得这美好与芬芳已经近在咫尺了,当你兴奋起来的时候,也是美好与芬芳最容易遭到不测的时候。而当丑恶生活化了,而不完全是阴谋化、设计化的时候,它百倍地令人窝心和悲凉。
打馕是维吾尔家庭生活的盛典 米琪儿婉与雪林姑丽合作打馕
泰外库兴问罪之师 毁了一炉馕
严寒而晴朗的冬日是有它的特别的魅力的。在几天的连阴,在乱吼乱飘的风雪之后。突然,天气放晴了,湛蓝的天空上出现了殊可亲近的太阳,风不吹,雪不扬,大地安逸下来,空中散射着一种蓝紫色的冷晖。麻雀落在地上吱吱地觅食,乌鸦寻觅着热气腾腾的牲畜粪便,连雄鸡看到这样白亮的太阳也振作起了精神,扑棱扑棱,它飞到了低矮的墙头,蹬下许多雪花,扑棱扑棱,它又展翅,又抖毛,然后,酝酿好了情绪,它认真地伸直脖子,引吭高歌,欢呼着严冬的晴日,象征着、预示着的是虽然正在远去,终究会返回的温暖的活力洋溢的饱满的太阳。
没有零下二十度、三十度、四十度的冬天,没有刺骨的热辣,没有那无可替代的清醒与爽快,没有那种恰恰是严寒中才分外得意的自己的保暖武装,没有对于自身的强大的热力的自觉与自信,算得上什么新疆和新疆人!
伊犁人爱自己的家乡,包括爱夏天正午的太阳,夏天是生命的蓬勃,是万物的欢跃。老百姓们都认为在夏天好好劳动,大量出汗是养生保健防病的绝妙法门。他们也爱冬季的大雪。他们认为,越冷就越能够消除病疫,强健筋骨。确实,这种北方的严冷就是能使人精神抖擞,呼吸畅快,食欲旺盛。寒冷和冰雪有一种洗涤作用,从头脑到肝肺,从皮肤到内脏,经过这一冻,似乎更干净得多,纯洁得多。冰凉的空气还有一种激励的作用,它能使懦夫变得勇敢,懒汉变得振作,低垂的头抬将起来。
就是在这样一个天气,早上,所有的窗玻璃上都冻起了厚厚的窗花的时刻,雪林姑丽来找米琪儿婉来了。她冻得满脸通红,两只手也通红,她却没穿棉衣,只是连衣裙外面穿了一件棉背心。她也没穿毡筒,只在长线袜子外穿了一双皮靴。她更不戴什么手套、口罩了。她就这样高高兴兴地跑到了米琪儿婉家,肩上扛着半口袋面粉,她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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