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扎洪即尼牙孜阿洪的连读。称“阿洪”,犹称“老”张,“老”李。!”
她跑了过去,指指远去的尘烟:“公社把泰外库抓走了。”
“什么?”尼牙孜大吃一惊。
“我亲眼看见的。”她说。
她不是别人,正是马木提大肚子的未亡人玛丽汗。
小说人语:
在伊犁,小说人有一个还不算深交的朋友,他的名字叫做“约尔达西”,汉语含义就是“同志”,这位嗓音极其浑厚饱满、名为“同志”的老师——他是中学老师——在一九五七年的政治运动中落马,从此不再被承认为“同志”了。无奈的是大部分人仍然叫他“同志先生”。然后他赶了几十年的马车。他帮助过小说人从诺海果尔特一中的教工宿舍搬家到三座门二中的宿舍。原新疆社会科学院副院长阿卜都修库尔教授,曾是这位“同志先生”的弟子。
他已经不在了,愿他的在天之灵安息。
在伊犁赶过马车,哪怕是出于政治运动的混淆与错乱,仍然是一种浪漫,一种机缘,一种真正的伊犁好汉的证明。理由之一是,小说人多次在凌晨的伊宁市,听到过不同的赶车人的情歌《黑黑的羊眼睛》高唱。小说人已经写过多次:一声黑眼睛,双泪落君前!
猪仔事件 民族问题说到底是阶级问题
库图库扎尔紧皱着双眉,面孔板得严丝合缝,一见伊力哈穆,劈头盖脸就是一串责问。
“简直是胡闹,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你是谁?你要做什么?你到底需要什么?你在起什么作用?”
“……”伊力哈穆翻了翻眼睛,一时弄不清他在说什么。
“你为什么要袒护泰外库?为什么支持泰外库打人行凶?为什么把泰外库赔猪的钱又要了回去?为什么要助长泰外库的反动情绪?你在为谁效劳,迎合谁的需要?你不知道伊犁现在有一股极其危险的情绪吗?在这个时候打死汉族社员的猪,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这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什么样的后果?你的肩膀有多宽多大,你能承担这个事件的政治责任吗?”
如果换旁人,听到库图库扎尔这一连串大帽子,看到他那一口把人吞下去的气势,那是非吓懵不可的。但是伊力哈穆没有那么好对付,他克制着自己的激怒,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准备把库图库扎尔的话耐心听到底。
看到伊力哈穆默不作声,库图库扎尔觉得自己的当头棒喝已经收到了一定的效果,于是他略转了转语气,但面孔仍然是严峻的。
“你毕竟是刚刚回来嘛,怎么能不慎重一些呢?要好好汲取教训喽。”
“您说完了吗?”伊力哈穆问。
“我看这个事情还是你去办一下吧。”
“我怎么办?”
“去说服泰外库,叫他认错。你在庄子上协助穆萨队长召集个社员会,对泰外库要进行严厉的批判。由泰外库向包廷贵赔礼道歉,赔偿损失。如果他这样做了,可以免予刑事处分。”
“库图库扎尔书记,您到底根据什么提出这样的处理方案呢?情况不是这样的啊!您调查研究一下嘛……”伊力哈穆叙述了事情的始末。
库图库扎尔打断了他的话:“情况我已经了解过了,你不要为泰外库的胡作非为辩护,不要感情用事,更不要搞民族情绪。”
“库图库扎尔书记,您的激动和您的轻率都使我惊奇,”伊力哈穆提高了声音,“请您不要乱扣帽子。是谁搞不正常的民族情绪?正是包廷贵,显然他是故意扩大事态,您不应该偏听偏信包廷贵和郝玉兰的告状,那绝对是不能服人的。”
“既然您是这样的态度,那么……”
“伊力哈穆哥,伊力哈穆哥在这儿吗?”门外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呼喊。
“我在呢!”伊力哈穆赶忙应声。
门开了,是狄丽娜尔,她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地进了屋,分别叫了声:“书记!伊力哈穆大哥!”
“出什么事了?”
“泰外库哥被捕的事在庄子上已经传开了。”
“什么?泰外库被捕?什么时候泰外库被捕了?”伊力哈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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