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吗不说你当时还对那个女人说了一些别的话?”李江云说,“你对她说,你不相信这种组合能带来什么好结果,那种想法更是在犯傻,一厢情愿。”
“是的,我这么说了。”中年人微笑,“我还对她说,那个男孩并不特别适合她。他很危险,不是对别人危险而是对自己危险,经过这么些年,我们应该谨慎一些。”
“女主人公是怎么回答的你?”我问。
“她说,”李江云说,“我们一生中一直恐惧的是什么?不就是怕白活!”
“我要给你我的追求,还有我的自由……”餐馆音箱传来由于音量极低犹如喃喃私语的歌声。
“这词儿太棒了。”我们身后一个老爷们儿对正和他一起吃饭的女友说,“这词儿我听着真感到汗毛顿竖。‘还有我的自由’,太悲壮了,话说到这份儿上还有什么可说的?换我,充其量也就能把我的民主权利和经济收入给你。”
“不要勉强,这些也不必给我。”姑娘说,“谁稀罕你给谁。”
“这手太厉害了。”男人兀自说,“看来这哥们儿也是被逼急了。”
我们相视而笑,一语不发,依次低下头。
一夜大风。
清晨,我走在街上,气温很低,伴随大风降临的寒流使一切化开或将要化开的东西重新冻上。行人掩面疾行,树木的枯枝在寒风中瑟抖。
一伙背着冰鞋戴着毛线帽的年轻人坐在我身后,一人端着一杯热奶喝着大声说笑。他们在称赞一个人的滑冰技艺“就像专业退下夹的主儿,有她就没咱们什么事了。”“我从没见过一个女的能站着竖起来劈叉我真担心她的刀从后面甩过来剁着她的脸。”“我们真该和她认识一下学两手。她穿花样刀跑起来都比我们穿跑刀快,也不知她是怎么滑的。”
从这个热饮店的窗户玻璃可以看到街对面的铁栅栏内的冰场。天空苍白,阳光惨淡,暗青色的光滑冰面上一圈圈人在滑行,有些人姿势低些手臂摆动幅度大些速度也就明显比其他人快些。整个冰场像一只只不同速率的齿轮组成的运转着的机器。有人在急剧地抱身旋转随即蹬冰滑走;有人速滑而来凌空一跳落地后箭一般地远去;一队同速滑行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斜行刹住激起一股又一股白烟般的冰渣。冰场在转动,冰刀亮闪闪一片,碰撞在一起的男女在笑在叫。因为隔着一条街什么声音也听不见,象是看一场大型的哑剧。
谭丽脸蛋红扑扑地从窗外走过,看见我,敲玻璃嘴贴着玻璃喊什么。“我冲她笑,她回身走上台阶掀开棉门帘进来。
我起身给她让座,没留神碰洒了身后一个小伙子端的牛奶洒在他军大衣上。
“对不起对不起,没看见。”我说。
“长眼干吗的?”小伙子不逊地盯着我。
“我给你擦。”我在周身找纸或手绢。
“擦就完了?擦就能擦掉了?”小伙子把空杯往桌上一礅,对其他小伙子说,“喝杯奶还不让喝。”
一个魁梧的小伙子坐着斜着眼看我:“你过来。”
“对不起,我真不是有意的。”我站着不动。
“叫你过来呢,你害什么怕?”小伙子问我,“你哪儿的?”
“就这旁边地安门的。”
“嘿,他是地安门的。”小伙子们相视而笑,魁梧的小伙子说,“我怎么没见过你?”
“哟,谭丽。”我被我洒了身牛奶的小伙子扭头看见谭丽,和她打招呼,瞧瞧我,“你们认识?”
“干吗呀,你们欺负人家干吗呀?”谭丽皱着眉头走到我身边,“这是我哥们儿。”
“不知道。”被我洒了身牛奶的小伙子解释,“算了算了,咱们走吧!”他对其他小伙子说,“哥们儿就算了。”
一帮人站起来往外走,魁梧小伙子拍拍我肩膀笑着说:
“别介意,跟你闷着玩呢。”
小伙子们走后,我们重新坐下。谭丽瞅着我说:“瞧你,还紧张呢!”她笑,“这可和我第一次见你印象大不一样。”
“这要是从前,咳,不提了,我不愿坏在鼠辈手里。”我笑。“我刚才是有那么点紧张。”
“你找的人找到了么?”谭丽问我。
“什么?”我问。“噢,找到了,还得谢谢你。”
“我不是说沙青,我是说另一个女的,叫刘炎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找刘炎?”我看谭丽。
“我怎么不知道?”她笑。“都传你在找她,找不着她,你就要坐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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