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各个房间里都荧光闪闪地播着电视节目,人物对白声和画面的音响在走廊里瓮声瓮气地回荡:大群人呐喊厮杀,坦克履带轧轧作响,冲锋枪在点射,火箭炮在齐放,雄壮的交响乐,高昂的男声齐唱,强击机尖啸着掠过伴随着隆隆炮声。
我的胃疼沉甸甸的像涨满尿的膀胱一阵阵往上涌,嘴里有一般甜甜的发酵味。
房间里漆黑,月光洒进窗户像一幅挂着的银幕,人影晃动演着皮影戏,一张潮湿的嘴对着我的脸呼出热气。我闻到一般浓烈的“紫罗兰”香水味象春天动物园兽笼中弥漫的麝香味既难闻又迷醉。
她从空中慢慢下降象儿童叉着腿从滑梯上溜下来,惬意感如同涟漪在我身上一圈圈散开。
我手心抓着大把丰厚结实颤动的肉是那样真实不容置疑。
隔壁房间有人在拨电话,我听到号码盘一圈圈转动的哒哒声,没人说话只有号码盘断断续续一遍周而复始地哒哒响。
窗帘飘拂,月光似霜,她在喃喃自语:“我爱你我爱你。”
萦回不去,感觉温暖皮肤光滑鬓发擦腮人陷沉迷床簧吱呀桨乃,她的体态如骏马般地雄健高高耸起。
我身体的底蕴被触动被激活犹如一线波涛从天外远远奔来愈来愈清晰愈来愈浩荡万蹄纷沓。
房间里有个声音重复着一句话,像是我对她说又像是她对我说愈来声愈大,仿佛一张巨大的脸对着麦克风正念着。唱针不走了唱盘在原位一圈圈地空转:我爱你我爱你。
浴盆底的塞子猛地拨出,一池热水流散开来漫淌在瓷砖地上,光溜溜轻汨汨白亮透明,脚底板热乎乎的,风吹来一阵阵凉意。
半夜,月光把室内照得明澈一片,窗外繁星璀灿如琉璃分布倒悬,家具什物影影绰绰,我身边卧着一具白羊般的躯体就像在野外露宿虽眠犹醒。
我好像刚刚入睡就响起了电话,铃声如在远处的一个空房间里有节奏地响一阵歇一阵始终没有人接。
外面天已大亮,街上有车行驶,路边有人走动,白雾缭绕在街边绿地的热带植物丛间,树叶滴着水片片闪闪发亮,一束阳光穿雾而泻,膨胀腾挪,形似芒散,白雾消褪,水气蒸发,楼厦街道露出面目,行人车辆也个个清晰。我看到路边出现一条暗绿色的几乎停滞不流的河,一路掩蔽在茂密低垂的法国梧桐大如团扇的叶片下,我沿着河边长满斑驳育苔的便道,满脸微笑走向一个迎面漫步而来的姑娘。那个姑娘脸若团扇温柔恬静肩挎一个银灰色合成革柔软女包在绿荫下穿着一件索花圆点连衣裙楚楚动人。在波浪般起伏跳跃的矮墙上洞开的一个心形窗旁我拦住了那个姑娘,微笑着说:“我好像哪儿见过你。”
姑娘纯洁地凝视着我,一语不发。
我微笑着:“虽然我昨天才到这个城市,可我好像已经在这儿遇见过你很多次了。我们好像都经常来到这里散步,这是什么地方?我们从前相见又是在什么时候?你不记得我吗?”
姑娘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们是不相干的人还是彼此有缘份的人?为什么我们总是相遇又从不说话?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像这周围其他人一样?”
姑娘像滴露珠一样,清新透亮,仿佛随时要从树叶上滚落,融化在滑溜的青苔地上。
“我要记住你。”我温和地对姑娘说,“告诉我,你叫什么?从哪里来?到何处去?家使哪里?是于什么的?——你跟我说说话呀?”
“告诉你也没有用。”姑娘轻轻说,“你将来也会忘的。”
“我们是在梦里对吗?”我微笑着说,“我们是在一个梦里。你是谁?怎么会走进我的梦里?你真有其人么?”
“我也想新产品你是谁,怎么会走进我的梦里?”姑娘飞红着脸笑着说。
“我叫方言,是个坏人,住在北方一个很远的城市。”
“我叫凌瑜,是个好人。”
“不管好人坏人,既然是在梦里,是好是坏都无所谓。”我挽起姑娘的手,沿着长长的波形矮墙往前走。“也不必害怕,怕坏不欺负好人,反正将来梦一醒,我们都还躺在相隔千里的家中的床上,都会忘记的;至多是做了个恶梦,在梦里哭泣伤心,醒来就会发现一切都没发生,梦中的遭遇和我们毫不相干。”
“为什么你不带着我做一个美梦呢?在梦里不全可以由我们俩作主?”
“就依你。”我哈哈笑瞅着姑娘。“让我们努力做个美梦。”
“就我们俩,我们不让别人走进我们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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