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的比高洋还多一点,唐阿姨、包括喜儿,肚子里的孩子从哪儿生出来,如果不在肚子上拉一刀,显见的出处就是屁眼了。这可太恶心了,这使我对强xx这一秽行进一步感到丑恶和极其肮脏。
那么,我是不是从屁眼里拉出来的?这一想使我顿觉浑身上下不干净。一定不是的,因为方枪枪他爸妈结了婚。
结婚——结婚这就是说组织批准了,就是说你可以不自己生孩子,你可以到上级那儿去领个孩子。因为蚂蚁也是这样的,谁也不自己生,有个蚁后管生所有的小蚂蚁。
沿着蚂蚁洞一直挖下去,就能找着她,她的个比谁都大,白里透黄,半透明。
他们无意发现了一些人生真相,都觉得受了恶性刺激。
现在所有小朋友都知道强xx是怎么回事了,电影里有演过,一个镜头:陈强老地主恬着脸扬着下巴嘿嘿笑着伸手去摸……。
摸什么——不知道。下一个镜头喜儿肚子已经大了,飘了雪花。
张宁生也不知从哪本书或哪部电影夏来一句台词:摸摸你是粗布细布的。
我们在打闹时也互相模仿一下,扬起脸呆笑,边伸手扯人家裤子念念叨叨说:摸摸你是粗布细布的。这只是在男孩之间,投入真敢去强xx女孩。大家都小,不想要孩子。班里这拨女孩都挺娇的,进深山老林也活不到头发变白。我们是愿意和她们玩,有几个女孩也是大家都喜欢的,并不想把她们逼上绝路。
另外,这是犯罪埃。
死,对我们来说司空见惯,每天我们都能听到、看到很多人在我们身边死去——在故事和电影上。所有的故事无论开头多么平淡,结尾一定是以杀人和被杀告终。
这些故事讲的就是一个好孩子到了怎么变成一条好汉。董存瑞呀、黄继光啊、邱少云什么的。这些人从小在家放牛、打柴、种地,就爱帮助人,遇事豁得出去,那么丁点大就看出日后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没过几年他就哭着喊着上了战场,一去就大显身手,好几次眼瞅着咱们都不行了,打不过人家,这哥儿几个冲上去了,炸碉堡的炸碉堡,堵枪眼的堵枪眼,邱少云稍差,光爬着不动来着——一举翻过手来,咱们又赢了。
他们死得惨,可说是粉身碎骨,但值,值疯了,咱们多打死多少敌人啊——战友们这一冲。我们很算的过这笔帐:拼一个够本,拼俩赚一个。
要看多杀人,电影可比故事带劲得多。一仗打下来,漫山遍野都是死尸。随着冲锋号一吹,激昂的音乐就会响起,枪炮声都成了这部乐曲的音符,一点都不恐怖,只让人从心里往外痛快、过瘾。
尽管很多好人,让我们多少有点舍不得的漂亮小伙儿狂喊一声“为了新中国”
就此消失,无影无踪,之后的庆功会再也见不着这人,一提他剧中人都有些难过,我也认为他这就是死了。这离去另外有个叫法:牺牲。
有学问的孩子都知道“死”和“牺牲”完全是两回事。死,那是什么也不知道了,哪也去不了,就在倒下的地方腐烂,变成一摊泥,简称:嗝儿屁。全称:嗝儿屁着凉大海棠。
牺牲——意味着你被打中了,留下是不可能了,但你有个好去处,很远很远,具体在哪儿我也说不清,也许是天上,也许是空气中。但你别不爱去,那地方据说不错,死去的好人都奔那儿了。谁傻呀?都是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的。共产主义是什么?就是大家伙都吃穿不完,享用不尽。“土豆烧牛肉”——这也忒小瞧、埋汰共产主义和共产主义……者了。
而且,甭管你是否再不能回来,你这名算是出了,我们大伙都会怀念你。如果你还有其它一些东西带不走,那也不要紧,帽子、鞋、枪我们都会替你保管,给你搁玻璃柜里,加上你的照片、字迹,都贴墙上。把你编进故事,拍成电影,谱一支小曲儿,唱你,想你,一天八遍念叨你,男女老少泪汪汪,如此,你自己说。你算“一去永不回”么?
最合算的是你再也不会死了,牺牲的时候是多大永远是多大,永垂不朽。
我也想去那儿,永远耷拉着哪儿都不坏。
大人把他们的希望编进我们唱的歌中,那心情殷切、迫不及待:“吹起小喇叭,哒嘀哒嘀哒吐,打起小铜鼓,咚隆咚隆咚……勇敢杀敌人。”
“不怕敌人,不怕牺牲,顽强学习,坚持斗争,向着向着…未来勇敢前进。”
其实不用他们给我们打预防针,谁都知道这是好事,又露脸又没亏吃,我们何止是不怕牺牲,都有点盼着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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