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里,清闲得让人发闷的日子几乎磨尽了他的斗志。幸好在他准备就此放弃"进步"的想法时,省里的调令来了。
闲下来的这些日子里,他经常反思自己从政以来的成败得失,为什么在管城就能顺风顺水,而到了宛丘就寸步难行呢?想来想去,他觉得根本原因就是一把手和二把手做事的区别。想做出政绩,想干出一番事业,必须当一把手!这次到沙颖,虽说是行政正职,但在党内还是个副职,该怎么踢这头三脚呢……
一路上,管冠南这心思一刻都不曾停下来。
管冠南一行的到来,让文冶秋颇感意外。往年,女婿都是正月初二来拜年,初五就打道回府了。这正月十四的怎么又匆匆来一趟呢,难道是有什么事儿?
文玟说:"大胆老头,见了父母官为何不拜?"见文冶秋惊愕,文玟忙解释说:"爸,冠南哥调来沙颖当专员了!"
文冶秋瞪了文玟一眼,转头问管冠南:"真的?"
管冠南点点头:"是,任命刚下来。这消息传得太快,就这几天工夫,家里的门槛都快被踢烂了,真是不堪其扰啊。您这安静,我们来躲躲风头,也图个清闲啊。家里不是有地区志和各县的县志吗?正好趁这几天看点书翻点资料。"
文冶秋叹口气:"这样说来,我倒是明白了这几天为啥突然来了好几拨人,原来是姑爷升官了啊。唉,我这里也不是净土啊,昨天夜里到今天,这都送走好几拨人了。不过,你把手机关上,我把大门插上,谁来咱也不开门,闹中取静!"
文冶秋的父亲是晚清举人,祖父曾被典入翰林。先前这个院子很大,占地有二三十亩,日本人占领龙湖时毁过,战争时炮火轰过,"文革"时也拆过,后来仅剩下五间正堂。"文革"后落实政策退还文家,文冶秋在北京当部长的大哥出资修缮,倒也整理出一个颇为宁静的四合院。这几年,文冶秋读书之余,栽植了不少奇花异草,文玟又解囊购买珍奇异木,这小院愈发精致起来。即使是严冬,也显得青翠葱郁。管冠南徜徉其间,不禁感叹,倘若自己年迈时,能有这样一处居所来修养身心,该是何等妙事。
虽是翁婿,更兼师徒,举杯共酌间,文冶秋高兴得溢于言表:"真是家门有幸啊,冠南主政,给祖上添大彩。干杯!"
管冠南也禁不住感慨起来:"其实,最应该感谢的就是爸爸您多年来的教诲啊。我特别清晰地记得,那年上中央党校,是您亲自跑到北京找大伯,替我去……这些我没齿难忘。"
文冶秋摆摆手:"沙颖这地方情况复杂,你在这儿干事业,想有一番作为,难啊……"
管冠南说:"困难再多也不怕,反正也不想再有什么更大的进步了。我就想把这里当成人生的最后一站,真正施展开自己的抱负和真本事,为自己这一辈子留下点念想。"
从晚饭后开始,管冠南就在书房里足不出户,细细地看起来沙颖地区志和各县地方志。
第二章
六.秘书长扑了空
行署秘书长范有志这两天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抓耳搔腮,上蹿下跳。省委任命新专员的消息,他是前天夜里知道的。他动用了多年来积累的各种关系,初步掌握了管冠南的特点:思想活跃、认识超前、敢作敢为、雷厉风行,生活上不讲究排场。他喜欢哪个牌子的烟,爱喝哪个牌子的酒……这些情况,范有志全都摸透了。多年的仕途历练使他自然明白,秘书长的职责是参谋、协调、上传下达,最重要的是为领导服务。
昨天上午,他带了两箱五粮液、一箱金芒果,去省城拜见管冠南,不料手机关机,家里电话也没有人接,实实在在地吃了个闭门羹。他知道新任专员的应酬多,但总不至于夜不归宿吧。既来之,则安之,吃罢晚饭,他干脆让司机把车开到管冠南的楼下,索性坐在车里守株待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他望着这个大院里的住户衣冠楚楚、一对一对地出去,又看见许多提着大小礼盒的人物走进走出不同的单元,再也沉不住气,开始有些急躁了。
"放段越剧吧。"司机小心地看着他的脸色问。
他在黑暗中点点头。车厢里传出沙颖的越剧大师扮演诸葛亮的唱腔:"老将军你莫要羞愧难当,听山人把情由细细端详。想当年长坂坡你有名上将,一杆枪战曹兵无人阻挡。至如今年纪迈发如霜降,怎比那姜伯约血气方刚。虽说你今天打了败仗,怨山人用兵不当你莫放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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