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土黑血(6)

2025-10-10 评论

    张营长被打成AB团与他的爱情有关。他的爱情产生在医院里。那一次,他的腰部负伤了,住进了医院,认识了吴英。吴英是医院的护士,吴英说不上漂亮,但生得小巧玲珑,像一个没长大的娃娃,张营长是晚上被抬进医院的,一颗子弹钻进他的腰里,手术也是那天晚上进行的,不巧那天晚上的发电机出现了故障,手术只能在油灯下进行。没有麻药,只有在山里采来的中药,事前让张营长放在嘴里嚼了。吴英是手术中的助手,她看见医生的手术刀深深地割进张营长的肉里,她的心颤了几颤,她看见张营长面色苍白,汗水雨点似地在脸上滚落下来。她把一条毛巾递给张营长,他冲她笑了笑。她就说:疼你就叫一声。他没有叫,把毛巾塞到了嘴里,手术从始至终他一声没吭,一直咬着那条毛巾。后来,吴英发现那条毛巾都被他咬烂了。不知为什么,从那以后吴英一走近张营长的床旁,就心跳加快,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他的病床怎么会像一块巨大的磁场深深地吸引着她。没事的时候,她总喜欢到他的床旁坐一坐。他从来不多说什么,只是冲她微笑。她在他的微笑中,两颊通红,她真希望把自己的手送到他那双温暖的大手里。她接触过很多男人,包括前段时间院长给他介绍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是做组织工作的,白净的皮肤带着眼镜,可她和那个做组织工作的男人在一起时,一点也没有这种感觉。这种美好的感觉一直持续到张营长出院,张营长出院那天是个难得的好天。秋天的阳光不冷不热地照在当顶,到处仍是山青水绿的样子。张营长走在小路上,她本想送他几步就回来,没料到她却走了很远。那天的张营长似乎也有满腹的心事。他走在前面,走几步便停下脚说一声:吴英你回去吧。她便立住脚,看着他。他就转身向前走几步,她想该回去了,心里这么想腿却朝前迈。就这样,他们停停站站,一直走了很远。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草丛中一条秋蛇,她不怕子弹,不怕流血,她却怕蛇。这条突如其来的蛇横穿小路在她脚边爬过,她惊叫一声,跌在了他的怀里,准确地说他是迎着她的到来。她惊怔过后,发现自己的身子已经让他紧紧地捆了,捆得她有些气喘。惊惧过后,一种从没有过的幸福感,使她眩晕起来,她在他的怀中呢喃一声:你真有劲儿。
    那一次,他们就在那条小路上拥抱了许久。后来还是张营长先反应了过来,他松开她,抚摸着她的脸说:我会想你的。她说:我也是。
    两人从那次分手后,真的就互相思念起来。这一次那个做组织工作的男人并不清楚。部队机关离医院并不太远,那个组织男人三天两头便会骑马来到医院看她。那时部队正在休整,张营长有时也会来看她。组织男人终于发现除自己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男人在关心着吴英。当组织男人调查清楚张营长只是自己下属部队一个营长时,他笑了,笑得有些意味深长。那天晚上,组织男人把吴英约到机关深谈了一次,讲了自己的身份也讲了张营长的身份。他相信,没有一个女人不爱地位和权力的。他谈完这些,看见吴英抬起头认真地望着他说:你还要谈别的么?组织男人含蓄地笑一笑说:这些就足够了。吴英冷冷地说:你死心吧,我不会嫁给你的。就是吴英这句话深深刺伤了组织男人的自尊心。当时组织男人没料到吴英会不理他,他又去找过几次吴英,吴英都说自己有事推脱掉了。可他分明看见吴英随着张营长在山间林地里散步的身影。他狠狠地冲两人的背影冷笑道:你们等着。
    不久,组织男人终于寻找到了机会。由于王明“左”倾机会主义,各个部队都在大打异己分子,他们把异己分子说成是AB团。组织男人正好被任命为这个部队AB团专案组的组长,张营长是第一批被抓起来的。吴英知道张营长被抓起来后,她什么都明白了,她相信张营长绝不是什么AB团,她知道这是组织男人的报复。她后悔这是自己给张营长带来了不幸。她知道被打成AB团的人意味着什么。她想到了死,用死来向那个组织男人抗议,可自己死了,并不能挽救张营长,张营长是无辜的。是自己连累了张营长,张营长还要靠自己。想到这些,她连夜跑到机关找到了组织男人。组织男人在屋里正端坐着,似乎早就料到吴英会来找他。吴英面色苍白,瞅着眼前这个男人。男人胸有成竹地在冲她微笑。吴英突然掩面而泣,半晌说:求你放了张营长。组织男人又笑一笑:这很容易,可你拿什么报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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