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地下(64)

2025-10-10 评论

    刘克豪没听出她话里的潜台词,猛不丁地听她冒出这么一句话,顺口说道:当初结婚,我可没有逼你啊!
    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把种留下了,自己拍拍屁股就没事了。王迎香说着,把一个枕头摔了过来。
    他这才明白,王迎香还是在跟自己的肚子生气。看来,她想做掉孩子的计划是彻底落空了。想到这儿,他弯腰拾起地上的枕头,坐到床边安慰道:这次去不成,不等于下次去不了,这战争又不是一两天能结束的事。等生完孩子你再去。
    事已至此,王迎香还能说什么呢。
    部队是在一天夜里开拔的。她挺着肚子在夜色中为战友们送行。战友们在车上向她挥着手,她的心里一下子就空了,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
    车队远去了,战友远去了,热闹的军营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她望着空荡荡的院子,心里无着无落的,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忽然就觉得自己是个闲人了。
    她第一次感受到女人与男人是不同的,当女人就会受到很多拖累。男人好啊,想干什么,甩甩手就走了。
    因为她的闲,她一看见忙碌的刘克豪就气不打一处来,每天总是找茬儿和他吵上两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平复内心的烦躁。
    此时的刘克豪并不和她一般见识,每次都一脸正经地劝她:你最好别生气,你生气,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她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甚至拍拍肚子说:我不管他好不好,他又不是我一个人的。
    孩子可是长在你的肚子里,他又没长在我的身上。毫无办法的刘克豪只能这么说了。
    不知为什么,以前沾枕头就能睡着的王迎香,却开始失眠了。她在失眠中竟然感受到了轻微的胎动,不经意间,又一阵胎动袭来,她甚至看到肚皮上鼓起了核桃大的包,忽地游到左边,忽地又荡到右边。她轻轻地去触摸时,那里动得更欢了,拳打脚踢的,一下子竟把她的眼泪踢了下来。她手抚着隆起的肚子,呜咽起来。
    睡在一旁的刘克豪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看着她。她把他的手拉过来,放到自己的肚子上,哽咽着声音说:你摸摸,他在动呢。
    刘克豪果然感受到孩子的悸动,突然间,心里就多份感动。他把王迎香拥在怀里,幸福地自语:我就要当爸爸了。
    她靠在他的怀里,忽然就想到了开赴前线的战友们。她再也躺不住了,从床上爬起来,推开窗户,望着夜色说:他们过江了吧?
    刘克豪自然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别说王迎香关注着援朝志愿军,就是每一个中国人也都在关注着朝鲜战局。
    因为朝鲜战争的爆发,潜伏的特务便异常的活跃,每天监听时都能发现敌人电台的电波。这些敌特似乎也变得聪明了,发报时间毫无规律可循,且频繁地变换地点,这就给破获工作带来了很大的难度。
    活跃的电波固然让刘克豪感到焦心,更重要的是,到现在仍然没有发现马天成和尚品的蛛丝马迹,这才是他最大的心病。
    他知道马天成和尚品才是他真正的强劲对手。他经常站在办公室的窗前,长久地凝望着沈阳城的一角,他知道在那些忙碌的人群中,藏匿其中的敌特分子,正在伺机而动。

尚品此时已改名叫刘一品了,是沈阳一家药材公司的账房先生。每日里坐在药房大堂的一角,桌子上撂着厚厚的账簿,他很斯文地坐在那里,鼻子上还多了一副眼镜,脸比以前苍白了一些。没事的时候,他就托着腮,透过大堂的窗口,望着街景。另一只手有意无意地拨弄着算盘珠子,珠子在他的拨弄下,发出清脆的响声,给空寂的大堂带来些许的生气。
    从帽儿山逃回沈阳之后,他接到上级的指示,便和马天成分开了。他现在只能通过中间的情报站和马天成单线联系。马天成现在身在何地,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他并不清楚。这种单线联系有利于他们的安全,多年的军统生活,让他们训练出了高度的警惕,以至于某一天,不管他们谁落网了,都不会牵涉到对方的安危。
    起初隐藏的日子平淡无奇,只是一种无奈的坚守。日子久了,就生出了一份怠惰,三天两头的,在夜深人静时发一份联络的电报,对方则有时回,有时不回。和他联系的是重庆军统方面的人,想必那里也有人深深地隐匿下来,在特定的时间内和他保持着单线联络,至于重庆那边的人和谁联系,他不得而知。时间是早就约定好的——每周的一、三、五,夜半两点,是他和重庆联络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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