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班副也说:“可不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在当时,他却一点也没有那种感觉,因为在东北军中,随便找一个人问一问老家的方位,都离自己的老家不远,若再细问下去,说不定还会沾一点亲戚。
童班副在前面开路,那四个女兵随在后面,李双林不认识那四个女兵,甚至连见也没有见过,显然不是他们这个营的。他眼睁睁地看着童班副带着这四位女兵一点点地消失在丛林里,最后再也看不见他们了。这时,周围很静,静得仿佛这个世界已不存在了。一股更大的恐惧感笼罩了李双林,更准确一点,李双林感受到了孤独,是前所未有的孤独使他感到恐惧了。在那一瞬,他下定了决心,要是再有战友从身边走过,他就呼叫,他已经管不了许多了。可惜再也没有人从他视线里走过了,他叫了一声,接着又叫了一声,然而没有回答,只有自己的回音在山林里响着,很快又被密密的丛林吞噬了。消失得无声无息。
李双林拼命地向前爬去,他一边爬一边喊着:“有人么?有人么?”
没有人回答,他的喊声空洞而又苍白,最后,他被自己的喊声吓住了。他要站起来,挣扎了半晌,才终于扶着身旁的树干站了起来。这时他发现,整个丛林暗了下来,他知道天快黑了,他想: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在天黑前追上他们。这么想着他向前走去,他的腿一软,眼前真的黑了下来,他什么也看不见了,觉得自己是在飞,轻轻的,飘飘的,越飞越远,越飞越高……
李双林不知道,身旁一棵树上的树枝轻轻响了一下,接着跳下来一个“人”。说是人,因为这“人”是用双腿在行走,这“人”的头发披散着,一直披散到腰际,腰上被一件兽皮遮了,“人”的胸前挺着一双硕大的乳房,从这可以判断出,这“人”是个女人。她个子不高,浑身的肌肉却发达异常,双眼深陷,双唇肥厚。她从树上跳到地上,机敏地向四下里看了看,没有发现异常,便轻灵地向李双林走过来,不,是奔跑过来,她的动作有些迫不急待,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她的呼吸急促而又有力。她走到李双林身旁,弯下腰来,她的长发也随之披散下来,落在李双林的脸上,她又伸出手试了试李双林的鼻息,然后轻而易举地把李双林扛在了肩上。她又四下里张望了一眼,然后迅疾地向丛林深处跑去。
这时,世界已是漆黑一片了。
六
李双林不知道,他们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这支绝望的队伍已经走进了野人山。
野女人叫原,她秘密跟踪这支队伍已经两天了,今天,她终于等来了下手的机会,她成功了。她扛着李双林一口气跑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她住在半山腰的山洞里,山洞的石板上铺着厚厚的细草,她把昏迷中的李双林放在草垫上,自己跪在一旁,一边喘息着,一边点燃了石洞中的火把,火把“噼啪”地燃着,于是整个世界便亮了起来。
原的目光也似燃着的一团火,热烈地望着昏迷中的李双林,她小心地伸出手在他的脸上摸了一下,又摸了一下,那只手便拼命地颤抖起来,激动使她的眼里含了层泪,在火把的映照下,闪烁着一种晶莹的光芒。
原的阴谋终于得逞了,她兴奋得不能自抑,于是便在石洞里手舞足蹈,火把映照她的身影,在洞中的石壁上一会长一会短。
早在一个月前,原的阴谋就差一点得逞。那时,野人山也走过一支队伍,那支队伍人数众多,是从东向西走,队伍稀稀落落地过了足有七八天。原还是第一次看到山外这么多的人类,她不知道这是一群怎样的人,于是她在暗地里观察着,这是一支迁徙的人群,他们饥饿、困顿、劳累,看他们的样子似乎走不出野人山,走不出这片密林了。
起初,原被这群人震惊了,她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多的人,她恐惧地呆望着这群陌生的人,待一切都清楚了,发现他们不过是野人山匆匆的过客,原放心下来。这时,她的心灵发生了奇异的变化,她发现这群不同于野人的人们,每个人都生长得伟岸英俊,一点也不像野人山的男人。在原的心中,野男人简直无法和这些人相比。原远离野人部落,自己独自在山洞里生活,这是他们野人山的习俗,女子生下来满十年后,便要离开部落独自生活一段时间,直到性意识觉醒,寻找到第一个野男人,并与之结合,直到生下第一个孩子,野女人才有权回到自己的部落。野人部落过的是群居生活,以母亲为家长而产生一个又一个小家,丈夫是不固定的,也就是说野人只认自己的母亲,不认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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