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24)

2025-10-10 评论

  “好,”范增道,“那你就索性杀了他!”
  “杀了他!”项羽倒吓了一跳,回过头来,道,“可……可他罪不至死啊。”
  范增坐下,把手放在项羽肩上,一字一句地道:“阿籍,你知道什么叫‘士可杀不可辱’吗?他那样的人,你要么别碰他一根毫毛,要么干脆把他杀了。要是折辱了他又让他活着,有朝一日必遭反噬!”
  范增的神态语气十分严重。但项羽看着他,忽然笑了,道:“我怎么没听说他“反噬”那个逼他钻裤裆的小子?”
  范增道:“那是时机还没到。阿籍,这不是开玩笑的事,你想好了没有?到底准备怎么处置他?”
  项羽无奈地道:“好吧,那就看亚父的面子,饶了他这回。”
  范增似乎有些失望,道:“唉!那就这样吧。”
  项羽奇怪地道:“这么?亚父,你还不满意?”
  范增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站起来向外走去。
  项羽道:“亚父,我不是照你的意思做了么?”
  范增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道:“为你着想,我宁可你选择杀了他。”
  凌空而起的复道,连接着一间间巍峨壮丽的宫室,仿佛横跨银河的天桥。
  范增和韩信温步在一条高高的复道上。从那儿,可以遥遥望见渭南上林苑中那气势恢宏,尚未无全竣工的阿房宫。复道下,是川流不息地搬运着财物的楚军士兵。他们忙碌地穿行在各间宫室之间,户挑手扛,将帝国昔日聚敛来的表宝金帛成箱成笼地往外运,几名将军在其中大声呼喝指挥。
  范增一边缓缓走着,一边道:“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赞成。阿籍的分封确实太草率,留下了不少隐患,定都的事也是。今天是你受委屈了,看在我的面子上,别往心里去,好吗?
  韩信看看远方鳞次栉比的宫殿,淡淡一笑,道:“亚父,事情已经过去了,没什么。”
  范增停下脚步,盯着韩信。过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报,道:“你心机太深,我看不透你。但不管你是真心还是敷衍,能不能听一个老人的几句肺腑之言?我知道,你才智过人。但谋臣所要做的,不是提出最正确的建议,而是提出最有效的建议。如果明知一种建议是君王无法接受的,或君王确有错误但已无法挽回的,那就不必说了。谋臣的能力能否得到发挥,取决于能否得到君王的信任和重用。如果因为触怒君王,而连进言的资格都被取消了,那再高明的见解又有什么用呢?”
  韩信恭恭敬敬地道:“亚父所言极是。”
  范增皱着眉头。他很怀疑眼前这个年轻人恭敬的态度,但又无法可想,只得道:“我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你听不进去,我也没有办法。阿籍年纪轻,你也是。其实你们应该能很好相处的,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老了,本想叫你接替我的……唉!”
  范增摇摇头,又叹了口气,步履蹒跚地慢慢向前走去。
  韩信忽然对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生出一种同情之心。这个老人背负太多:君臣之义、托付之重,甚到还有一种类似父辈对儿孙的舔犊之情——这一点名许连范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切压得他苍老的身躯不堪负荷。
  但他不能因为对一个老人的同情就留下来,将全部的心血耗在一个完全不值得辅佐的人身上--这次上书,是他对项羽的最后一次试探。现在,他已对项羽彻底放弃了希望。
  范增又道:“韩信,你有没有感到阿籍最近变了?”
  韩信道:“嗯,好像是有点。自从进咸阳以来,大王就不大听劝了,而且杀戮也太重。杀降将是忌,大王不该杀秦王子婴的。”
  范增道:“是啊,还有定都的事,那么多人也劝不住。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权力这东西,唉!”
  韩信隐约感到那不完全是权力造成的,似乎还有点别的什么,但又说不出来,便只是保持沉默。
  复道尽头是一座雕梁画栋的宫观。走进去,里面人来人往,喧闹非凡。宫门的门槛已被撬掉,以便将马车直接赶进来,装运那一匹匹锦缎绢布和各式铜具漆器。贵重的黄金珠宝被整齐地排放在一张宽大的漆案上,一名文史正在认真清点登记。见范增走来,忙跪下行礼。
  范增挥挥手道:“忙你的吧。”沿着那漆案走去。金蟾、珊瑚树、玉如意、雕花象牙筒……五光十色,琳琅满目。范增脸上毫无欣悦之意,反而显得心事重重。随手抓起一把珍珠,松开手指看着那一颗颗晶莹圆润的珍珠落回漆奁,道:“韩信,你发现咸阳这些宫室里少了什么汉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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