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擦掉嘴角的鲜血,平静地道:“抱歉,我毁了你的家。但够对得起你了,把你拖在临淄,不让你回岛跟它同归于尽。”
黑衣人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齐王叹了口气,道:“你跟了它这么多年,就真的一点也没发现吗?好吧,我问你,这一千八百年里,它有没有让你见过它袭白袍下的真形?”
黑衣人道:“那关你屁事!我知道他天生异相!他是神,当然和我们不一样……”
齐王道:“不,它不是神。它是一种和我们完全不同的,比我们强大得多的异类。你注意到了吗,它走路时……”
黑衣人道:“胡说!胡说!你这个疯子!你自作聪明……”
季姜忽然尖叫一声,道:“都不要吵了!”
两人一怔,都朝她看来。
季姜颤声道:“你们……你们闻到了吗?”
齐王诧道:“闻到什么?”
季姜急促地道:“海腥味!海腥味”
经她一提醒,众人立刻发觉,海面上吹来海风,不知何时开始充斥着一股浓烈的海水咸腥味,而且似还隐隐夹杂着一丝硫磺的味道。
季姜看着大海,脸上渐渐现出恐惧之色。
海面依旧平静——似乎太平静,刚才还在海面上空飞翔鸣叫的海鸟此时一只都不见了,海面空旷得有些诡异。遥遥的海天相接处,出现了一条细细的白线,那白线慢慢地变近、变粗,黑衣人脸色微变,道:“怎么回事?现在怎么会潮?”
季姜喃喃道:“不是潮,不是潮……”忽然大叫一声,“海啸!是海啸!”
现在众人都看出来了,那白线越来越粗,显然是一列浪墙在急遽推进,不禁心惊色变。黑衣人和齐王也忘了他们的争吵。
忽然,有人大叫一声:“快!快跑!”几个人立即向马匹冲去。
季姜尖叫道:“不!我们跑不过啸浪的!快上山!上芝罘山!”一语提醒了众人,大家忙向芝罘山上冲去。
这一带的芝罘山山形极其陡峭,众人丢弃了一切累赘之物,还是攀爬得气喘吁吁,由于用力,更由于惊慌,每个人的心都怦怦乱跳,但都一语不发。风中带来的海腥味更浓了,让人闻不寒而栗。
渐渐地,海风中又隐隐夹带着一种低沉的轰鸣声,仿佛深海中的精怪一齐敲响了无数面牛皮大鼓,那声音震得人更加心慌。有人回头一看,惊呼一声。只见刚才那道白线此时已变成一列遥遥可见的长长的浪墙,两边望不到头,仿佛一条横亘海面的长蛇。
齐王沉声道:“别看,快上!”
季姜慢慢落到了后面,但咬着牙没吭声,依然手攀脚踩往上爬。忽然,她踩着的一块风化的岩石碎裂了,一脚踩空,惊叫起来,齐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上去,碎裂的岩石窸窸窣窣掉下山崖,齐王看也不看,一语不发将季姜拉到自己身前,推着她向上去。
爬到离山顶还有三分之一距离时,海浪轰鸣声已轰轰隆隆如在耳旁,令人心惊肉跳。有人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道浪墙看上去已高达丈余,由于推进速度太快,浪头竟始终微微前倾而不倒下。
那浪墙一尺一尺向上增高,一里一里向海岸推进。
七十里,六十里,五十里……二十里,十里,五里……
终于,在浪头离海岸只剩约三四里时,众人已全部爬上了山顶,松了口气,或坐或站,筋疲力尽地看那大海。
此时的大海已成了一幅极其诡异的景象:那弓起的浪墙,竟已高达数十丈,仿佛一头巨大得无以伦比的大鸟,正张开它的翼翅,向海岸猛扑过来。而海浪的轰鸣声,也已是震耳欲聋,那声音超过了最大规模战役中千军万马奔腾时发出的声音。
“轰”的一声巨响,可怖的巨鸟覆盖了沿岸的一切,扑上了高大的芝罘山……
许久,许久,海啸才稍稍平息去一点,众人犹沉耳中轰鸣不绝,一时竟分不清是耳鸣还是真声。而山脚下,已是一片汪洋。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海啸,”季姜跌坐在地上,喃喃道:“幸而芝罘山还算够高。”
齐王走过去,蹲下来,抓过她小小的手,轻轻拍了拍,微笑道:“好季姜,你很聪明,你救了我们大家。”
季姜忽然扑到他肩上大哭起来,道:“大王,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衣人失魂落魄地看着大海,喃喃道:“你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你都干了些什么……”
齐王拍拍季姜的背,站起来,道:“我只是做了我必须做的——它太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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