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回头道:“什么事?”
季姜满肚子的话无由说出,想了半天,指了指楚王手中的简册,道:“你刚才写的什么?”
楚王低头看看,道:“哦,这个啊,他们叫我草拟的推戴书。”
季姜道:“推戴书?什么推戴书?”
楚王道:“推戴汉王称帝。”
季姜看着楚王,说不出话来。楚王笑了笑,道:“没办法,诸候王里我地位最高,只能由我领衔。”
季姜还是不说话,看着他。
楚王似乎有些不自在,又笑笑道:“其实我也挺烦的,都是官样文章,到时他三辞三让,我还得率群臣再三劝进呢!”
季姜盯着楚王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大五,我真希望被劝进的人是你。”
楚王眼中闪过一丝怅然之色,但很快垂下眼睑,平静地道:“别说了,季姜,大势已去,大局已定。”
季姜木然地坐下,看着楚王远去背影,轻轻自语道:“大王,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二月,汉王在群臣的一致推戴下,即皇帝位于汜水之阳。
三月,楚国,淮阴城泗水边,楚王静静地站在那儿钓鱼。一会儿,有人带了两个人过来,一个是七十多岁的老妇,一个是位四五十岁地方小吏模样的人,两个见到眼前这个头戴紫金冠王,身穿夔龙纹深衣的人,知道就是新来的楚王,忙跪下行礼,楚王走过去,扶住那老妇,道:“阿母,你不要行礼,我不能当您的大礼。”
那老妇吃了一惊,颤巍巍地站在楚王面前,惶恐地道:“大王,这、这……”楚王一挥手,随从们抬来一只沉重的箱子,放在老妇面前,打了开来,只见一片金光灿然,时面竟是整整齐齐一箱的金块!
楚王道:“阿母,这一千斤黄金,都是你的了,待会儿我叫人给你抬到家里去。”
那老妇道:“大王,这……这是……”
楚王道:“阿母,您别叫我大王。您仔细看看,我是谁?”
那老妇眯起昏花的老眼,道:“你是……”
楚王举起手中的渔竿摇了摇。那老妇恍然道:“啊!你就是那个钓鱼的少年郎。你叫韩……韩……”
楚王道:“韩信。阿母,那会儿我饿着肚子钓鱼,您在这儿漂絮,见我面有饥色,便拿您带的饭给我吃,一连给了我几十天,我心里感激,便对您说,将来我一定好好报答你。你对我发火,说:“大丈夫不能养活自己,我看你可怜才给你饭吃,难道是图什么报答吗!”阿母,现在我能养活自己了,请你接受我这一点谢意。”
那老妇又惊又喜,道:“韩孺子有出息啦!好,好……”
那老妇离开后,楚王走到那跪着的小吏模样的人面前。
那人战战兢兢地叩首道:“大王恕罪,大王恕罪。当年小人有眼无珠,慢待了大王……”
楚王道:“姚亭长,你没有罪,你也有恩德于我,只可惜为德不卒,你以为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给我好处也指望不到什么报答,于是懒得再施恩于我,好吧——”说着手一挥,“把你该得到的那份拿回去吧!”
一名随从端了一只圆盘来到那姚亭长身前,盘子里放着一串百枚装的制篯,姚亭长一愣。
楚王道:“我在你家里蹭过的那些顿饭,顶多也就值这个价吧?拿去,顺便教你一件事:施恩不望报者,常常能得到非常之报;而施恩望报着,永远也别想得到。”姚亭长又惭又悔,抖着手拿起制篯,逃了似的去了。
楚王拿起渔竿正要回身钓鱼,却见自己的几名卫士押着一个人过来。那人被绳捆索绑,在卫士们的推推搡搡下之下踉跄而来,一见楚王,立刻“扑嗵”一声跪下,连连磕头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楚王一怔,道:‘这人是谁?谁叫你们抓的?”
一名卫士一把揪起那人的头发,将那人的脸拉了仰起来,道:“大王,这小子当年胆敢侮辱您,我们弟兄几个气不过,就去打听出来把他抓到了,本想一刀杀了他,又怕大王你不解恨,就押了过来由大王您处置。”
楚王一看,见那人全身籁籁发抖,一脸惊惶之色,点点头,微微一笑,道:“印虎,我记得你以前挺横的嘛,现在怎么成这样了?”
印虎抖得像筛糠一样。脸色惨白。
楚王俯下身,在印虎耳边轻声道:“叫我钻你裤裆那会儿,你大概没想到会有今天吧?”
印虎已吓得魂不附体,结结巴巴地道:“只求……只求……大王给……小人一个痛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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