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想让我也当个老板不成?”马格笑道。
“当老板又怎么样,你还不能当老板了?”
“也是,你都能当老板,我就算了吧。”
“别贫,说正经的,你别在酒吧卖唱了,何萍跟我说想把红方酒吧交给你,她让我跟你谈,我倒也觉得可以暂时这样安排你。她心里还真有你,不指望你赚钱,希望你把音乐做起来。”
“别异想开天了,”马格说:“红方是什么地方?是接待富人的地方,我的音乐会把你的酒店闹个底朝天,客人还不都跑了?”
“一个酒吧,还能闹哪去?”
“你不信?昨天你去我那儿没看见那帮人?那可是一帮酒鬼、浪荡鬼,所谓的'朋克'.'朋克'你懂吗?就是把头发染成屎黄、饱了发困、饿了发呆、活着难受、屙不出屎的一群疯子。我把他们招去你的酒店还办不办了?”
“有这么严重?”
“行了元福,咱不谈这事了,你发迹了我很高兴,你想帮我这份情我心领了。朋克甭管怎么胡闹,是一种活法,这世界需要秩序,也需要胡闹,否则都一样了,都去做生意还有什么意思?”
“这样,”元福妥协了:“别的我不再说什么了,我送你一套房子吧,我不知道你需要什么,但我知道你需要有个住的地方。”
“得了,”马格说,“我知道你是建筑大王,一套房子对你小菜一碟。可我就喜欢地下室,你别以为我说的不是真话。我们别说这个话题了好吗?打住,”马格做了个手势,“再让我说我可就没好话了。”
元福叹了口气。
“你说人活着为什么?”元福问。
“你是有钱了才这么问。”
“是。”
“所以这事我无法回答你,你还是自己捉摸吧。”
“马格,我问你,你要是有了钱做什么?”
马格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想了想,忽然笑道:
“不是有个什么'希望工程'吗?捐给'希望工程'呀。”
“我已捐助了两所'希望小学',可是……”
“你呀,别想那么多了,你就多挣钱吧。”
马格希望结束这个话题,这不是他考虑的范围。他们又谈起了西藏,这是让他们神往的话题。元福邀请马格故地重游,马格含糊地答应了。马格对西藏的感情远不如元福,西藏是元福精神的圣地,而马格面对的是整个大地。
6
白色本田奔驰在南方海滨公路上。一路几无行人。
成岩驾车,黄明远坐在旁边,车上只有他们两人。
阳光明澈,照在一湾蓝色海上,海在不断扩大,伸入海里的岬角渐渐变小,沙角就要到了,成岩停下车,他们从车上下来。
面对南方一月的海,面对外零丁洋,成岩脸色凝重。
成岩约黄明远出来散心。一个星期来他的心颇不平静,马格出现在红方酒店出乎他的意外,许多天他在考虑一个问题:他怎么总也摆脱不掉这个人呢?这个人他妈的是怎么回事让他这么狼狈?他到底有什么?他为什么一见到这个人心就开始发抖,或者发霉?如果说他仅仅是诗人时内心是虚弱的,那么他现在有钱了,他是这个时代的骄子,为什么依然感到虚弱?
他这么多年披荆斩棘,孜孜以求的到底是什么?
一切他都有了,诗人的名声,老板的财富,能够超越的他都超越了。但不能超越的他似乎永远难以逾越。他依然没得到拯救。
他突然觉得失去方向。
他想到童年,想到那个三省交界贫困乡村的童年和少年。他从未爱过家乡,十五岁就背井离乡,离开了那片令他厌倦甚至仇视的土地。那里的落后和野蛮是惊人的,他还清楚地记得一位远房叔叔死时的情景,叔叔死于一场纯粹是农民式的恶作剧:被屁熏死了。那时他只有五岁,他还记得那天跑去看叔叔死去的样子,叔叔面如土色,午休时他大汗淋漓睡在大槐树下,一个以能一口气放五十个屁炫耀乡里的家伙来到熟睡的叔叔面前,脱下了裤子,肛门对准了叔叔的嘴。类似的野蛮无耻行径同样也无数次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他幼小的生殖器曾多次被田间强悍的女人们捏出来,大肆羞辱,她们哈哈大笑。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宁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