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藏(28)

2025-10-10 评论

    我觉得难以理解,甚至正相反,在我看来,人之死首先是意识或灵魂的死亡,而肉体反而要很长时间才消失,如果不焚烧的话,根据物质不灭定律,肉体从细胞学或DAN上来说几乎是不灭的。那么灵魂是什么呢?如果它不是作为一种物质形态存在,比如由分子、粒子或侉克组成,那么它作为什么形态存在呢?我记得笛卡尔曾说过灵魂具体存于大脑的松果体内,我认为这是笛卡尔自我的一种想象或感觉,最终无法证实。我承认人有不灭的思想,但难以承认人有独立于肉体的灵魂,难以承认假如我死了,死后我还会一段旅程?还会转生于一个新的生命体?有一次,我一连说了许多个“我”,马丁格反问我“我”字何解?问我“我”是指人的肉体还是人的灵魂?
    最初马丁格一下子把我说愣了,我对马丁格说,它们怎么能分开呢?我认为我的回答是对的,我并不糊涂,但马丁格用接近白色的目光看着我,对我说:“我”首先不是指身体,佛陀讲“身非是我”,就是要人们认识到通常人们习惯说的“我”实际上并没有任何“身体”性的存在。马丁格认为,“我”在本质上是一个意识之流,这个“流”可以被分解为过去的思想、现在的思想、将来的思想,但这个“我”不是所有这些瞬间的总和,因为总和不存在于任何一个瞬间之中。过去的思想已经死亡,已不存在,所以“自我”怎么能够属于仅仅是记忆的东西呢?将来还未出生,因此“我”也不能够置身于一个不存在的将来。那么,就只剩下现在,为要存在这个实体的“自我”就应当有一些确切的特征,但它既无颜色,又无形状,又无固定地点,人们越是寻找它越是找不到。而佛陀是这样认识的:通过直接的体验、分析和静观去发现这个“我”没有任何真实的存在。
    马丁格的论述我觉得如在雾中,但“我”的概念确实较以前有些松动。过去我从未怀疑过“我”的存在,甚至从未想到过要怀疑“我”的存。马丁格至少在“松动”的意义上撬开了我的一点点思想的缝隙。我希望我的思想是向全方位敞开的,我希望在不可能的地方打开哪怕是难以理解的空间。
    打个比方,马丁格说,比如夏天的云,从远处看非常巨大、坚固,仿佛人可以坐在上面,可是如果进入到其中,则什么也没有,它们是不能触到的。同样,当人们注视一个思想(如烦恼、失望、痛苦等),并上溯到其源头,人们也找不到任何可及的东西;就在此刻思想也即“我”消失了。这也就是佛陀常说的“通过注视思想的本质,认识到它们的空而解脱自我”,如此一来被解脱的“自我”会越来越接近人的本质。好了,现在我可以回答你的“从一个生命到另一个生命”的问题了,我刚才说了,佛教既然否定存在一个“个体的我”,那么肯定也就同样存在着一个与肉体相分离的非物质的意识,既然如此,这个意识也就可以从一种生存状态迁徙到另一种生存状态,从一个肉体过渡到另一个肉体……这是一种连续不断的过程、一种永久的意识之流,但是没有一种固定的实体在其中通过。
    一连串的转生,却没有任何确定的实体?!
    我觉得还是费解,大声问马丁格,马丁格非常耐心。
    我再打个比方,或许可以将这比作一条河,但这条河没有任何船顺流而下;或者比作一盏灯的火,这盏灯点燃第二盏灯,第二盏又点燃第三盏,如此下去,直到这个链条的终点,其火焰既不是同一个火焰,又不是不同的火……
    通过观想,“自我”就能被取消?
    人不能取消一个不存在的“自我”,但人可以认识到它的不存在,我还可举个例子,比如,当人在昏暗中看见一根杂色的绳子并将它当成一条蛇时,会有一种恐惧的感觉。他也许想要逃走或用一根棍棒将蛇赶走,但如果有人点燃了灯火他立即就看到这不是一条蛇。其实什么也没发生,他没有取消蛇,因为它从来就不存在,人们只是驱除了一个幻象。只要“自我”还被理解为一个真实的实体,人们就倾向于追逐一切他认为是可爱的、有利的事物而排斥他认为是不可爱的或有害的事物。一旦人们认识到“我”没有任何真实的存在,所有这些招引和排斥便消失了,完全像把绳子当成蛇的恐惧消失一样。
    很精辟的比喻,我似乎理解了一些。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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