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术教练摸摸我的头,好像对小孩子似的,很亲切。
他让我稍等他一会儿。
他要去喂马和狗,完成简女士的交代。
我跟着他一起下了楼,到了马槽。不一会儿他就把草料拌好了,然后我们又一起去了马房后部。刚一出门他就对那些狗开了骂:“吼什么,兔崽子们,早晚我一个个摔死你们!”他在每个笼子里随便扔了一些碎骨头、下水,毫不认真。食盆里还剩了不少,我接过盆子,试着喂它们。它们饿坏了,而且有教练在,这是我熟悉它们的绝好机会,我不会放过,机敏永远是我的特点。我到这儿来其中一个重要目的也是有机会和教练一起接近它们。我成功了,它们居然吃了。
他大概每次宁可剩下也不喂饱它们,他并不喜欢它们。而我对它们好脸相迎,轻轻地吹着口哨,抚摸它们。我同教练说从小我就喜欢狗,还养过不少小狗——其实完全是胡扯,我一条也没养过。
我尽可能拖延时间,好让它们多熟悉我一会儿。
回到楼上,3瓶啤酒已送来,静静摆在茶几上。我为教练满上,但教练好像仍然情绪不佳,没有一口一杯,仅仅小酌了一下。我要碰一下,干了这杯,教练这才一饮而尽。我们一连干了几杯。
教练同简女士已有8年的关系,8年前他也还是一个三十出头儿的小伙儿,如今也40岁了。教练有点喝多了,但仍很清醒,甚至更清醒。
“你爱她?”我单刀直入。
“扯淡,”教练望着酒杯说,“什么爱不爱的!”
“一直没想过结婚?”
“跟她?笑话,她是个魔鬼。”教练清醒地说。
“是吗?”我应了一下。
“她请你来到底想干什么?”
“写传记。”
“我看她是疯了!”教练咬牙切齿地说,显出极凶狠的表情。
“也许写完传记她会正常吧。”我模棱两可地说。
“不,”教练摇头,“你不知道她。”
“什么?”我轻声说,怕引起警惕,带有诱导性质。
“我劝你还是离开这儿。”教练同样轻声说,一点不糊涂。
“我是私人侦探,对客户我会守口如瓶。”
“离开这儿,”教练的声音仍然很轻,“我看你人还不错,听我的。”
“这不太可能。”我轻声说,但同样坚定。
我再次跟教练碰了一下杯子,一口饮尽。
“谈谈你的条件,多少钱你才离开?”
教练没一点醉意,而且对我已很客气。但是既然谈到了钱,谈到了我们之间可能的交易,他的内心显然已经关闭,我不可能再从酒或心灵的角度得到什么。事情到这步已无任何可能。
“你有很多钱?”我调侃地说。
“有一点儿,不算多。”
“多少?”
“你说个数吧,我能满足你。”
教练倒满一杯酒,也给我倒上。现在我们已完全像谈一桩生意。然而我在想,教练为何执意让我离开呢?甚至于不惜花钱请我离开?出于保护简女士?还是保护自己?我究竟妨碍了教练什么?
“说说你的理由,我为什么要离开?”
“如果你想得到钱,就不该关心离开的理由。”
“我不是一个对钱特别感兴趣的人。”我说,“你别误会,我这样说也不是为了提高价码,我想这件事可以到此为止了。”
“你想好了?”
“我百米栏和跳高都不错。”我看了看屋顶。
我看屋顶表明我毫不在意威胁,而且我觉得这个细节相当不错,它不同于希区柯克,也不同于詹姆斯·邦德,我不是英雄。我说百米栏和跳高一点不具有英雄气概,因为它们不具任何攻击性,无非表明我具有高超的逃跑技能。
“你要待多久?”教练换了一个角度问我。
“很难说,那要看我喜欢。”
我倒有些张狂,通常身怀绝技的人大概都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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