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我听了脊椎马上真痛起来。
“我们都是要帮助你,去一次怎么样?”
我开始愠怒起来,觉得这两个女人太讨厌了。
到了下午,希腊先生热情的来了,不由分说,就拿了我的毛衣皮包自说自话的下楼了。
我无可奈何,强忍了怒,锁了门,走下楼时,他们这对过份热心的夫妇已在车内等着我了。
治疗师也是个老人,他很得意的说,连葡萄牙那边都有不孕的女人慕名来找他,结果都怀孕了,而且生男孩。
接着老人站在一格高楼梯上,叫我双手交抱,手臂尽量往背后伸,他从后面抱住我,将我凌空举起来乱晃,骨头果然卡拉拉乱响,我紧张得尖叫了起来,他又将我上下乱顿,这一来,受伤过的脊椎马上剧痛,我几乎是打架似的从老人手臂里又叫又喊的挣脱下地。
在一旁看的希腊夫妇很不甘心,一齐叫着:“这不算,再摔一次,再摔一次。”
“差不多啦,下次再来,下星期六早晨来最好。”老人被我乱叫得有些不乐,门外候诊的另外几个女人马上露出了害怕的神情来。
我送了治疗师两百块钱,那么少,他还是谢了又谢,这一点使我十分喜欢他,可是我再也不会回去找他了。还是把时间让给葡萄牙女人去吧。
治疗师,我们背地叫他们巫师,在这儿还有很多很多,我去过的还有其他三四个,不过都没有什么过份特别,不值得记述,比起我所见过的奈及利亚与贝宁国(早先称做达荷美),真正非洲丛林里的巫师又更是厉害恐怖邪门了千万倍,我在奈及利亚看过一次女巫对当地女神“水妈咪”的献祭,当时身受的惊吓可能一生也不能忘怀,这是加纳利群岛之外的故事,放在以后再说了。
——永远的夏娃
我个人在日常生活上的缺点很多,优点却很少。
比较认识我的人都会发觉,就因为我做任何无关紧要的小事情都过份专注的缘故,因此在大事上反倒成了一个心不在焉的糊涂人。
套一句西班牙的说法,我是一个“常常在瓦伦西亚的月亮里的人”,也就是说,那个地方的月色特别的美,对月的人,往往魂飞天外,忘了身在何处,而成了嫦娥一枚也。
当那日我极专心的提了两大包重重的食物和日用品从小铺子里走出来时,虽然觉得眼前寂寂的窄街上好似有个影子挡在我面前,可是我连无意识的抬头望一下的想法都不曾有,茫茫的越过这个人往我的车子走去。
虽然当时正是烈日当空,可是我一向是踏在月亮里走着的人,心没带在身上是十分普通的事。
走了几步,这个人却跟了上来,居然又犹犹豫豫的在侧面看我,再看我,又打量我。
我一样茫茫然的开车门,弯下身将手里的东西丢进去,对身边的人没有什么知觉。
“请问你是三毛吗?”这个人突然用国语说。
听见自己国家的语言多少使我有些意外,很快的站直了身子,微笑着客气的说:“是啊!您也是中国人吗?”
不知为什么,这个人听到我那么客气而有礼的回答,居然露出窘气不堪的表情来,斜斜的侧过头去,自言自语的用乡音长叹了一声:“唉——莽记塌啦!”
一个长久失乡的人突然听到乡音,心里的震动是不能形容的,虽然我们家自小讲国语,可是父母亲戚之间仍然用家乡话。眼前这个人一句话,轰开了我久已不去接触的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里的人、物,像火花一般在脑海里纷纷闪烁起来。而我,张大着眼睛呆望着来人,却像被点穴了一般不能动弹也不能言语。
“这个人我认识的呀!”我心里喊了起来。
“哎呀!表姐夫啊!”终于尖叫了出来。
这个姐夫将手一摊,做了个——“这不就是我吗!”的表情,默默上前来接过我手里另一包东西放进车里去,我呢,仍然歇斯底里的站在一边望着他,望着他,呐呐不能成言。
我的表姐,是父亲嫡亲大姐的第六个孩子,所以我们称她六表姐。多年前,表姐与现在的表姐夫如何认识,如何结婚,我都在一旁看过热闹,跟这位表姐夫并不生疏。当时家族里所有的小孩都喜欢这个会开船又会造船的人,跟着他四处乱跑,因此我们总是叫这表姐夫是“孩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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