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骆驼(32)

2025-10-10 评论

    “关键在摩洛哥,不在西班牙。”沙伊达相反的一日阴沉一日,她不是个天真的人,比谁都看得清楚。
    “摩洛哥,如果联合国说西属撒哈拉应该给我们民族自决,摩洛哥就不用怕它了,它算老几,再不然,西班牙还在海牙法庭跟它打官司哪!”一般的沙哈拉威是盲目的乐观者。
    十月十七日,海牙国际法庭缠讼了不知多久的西属撒哈拉问题,在千呼万喊的等待里终于有了了解。
    “啊!我们胜啦!我们胜啦!太平啦!有希望啦!”镇上的沙哈拉威听了广播,拿出所有可以敲打的东西,像疯了似的狂跳狂叫,彼此见了面不管认不认认,西班牙人、沙哈拉威人都抱在一起大笑大跳,如同满街的疯子一般庆祝着。“听见了吗?如果将来西班牙和平的跟他们解决,我们还是留下去。”荷西满面笑容的拥抱着我,我却一样忧心忡忡,不知为何觉得大祸马上就要临头了。
    “不会那么简单,又不是小孩子扮家家酒。”我仍是不相信。
    当天晚上撒哈拉电台的播音员突然沉痛的报告着:“摩洛哥国王哈珊,召募志愿军,明日开始,向西属撒哈拉和平进军。”
    荷西一拍桌子,跳了起来。
    “打!”他大喊了一声,我将脸埋在膝盖上。
    可怖的是,哈珊那个魔王只召募三十万人,第二天,已经有两百万人签了名。
    西班牙的晚间电视新闻,竟开始转播摩洛哥那边和平进军的纪录片,“十月二十三日,拿下阿雍!”他们如黄蜂似的倾巢而出,男女老幼跟着哈珊迈开第一步,载歌载舞,恐怖万分的向边界慢慢的逼来,一步一步踏踏实实的走在我们这边看着电视的人群的心上。
    “跳,跳,跳死你们这些王八蛋!”我对着电视那边跳着舞拍着掌的男女,恨得叫骂起来。
    “打!”沙漠军团的每一个好汉都疯了似的往边界开去,边界与阿雍镇,只有四十公里的距离。
    十月十九日,摩洛哥人有增无减。
    十月二十日,报上的箭头又指进了地图一步。
    十月二十一日,西班牙政府突然用扩音器在街头巷尾,呼叫着西班牙妇女儿童紧急疏散,民心,突然如决堤的河水般崩溃了。
    “快走!三毛,快,要来不及了。”镇上的朋友,丢了家具,匆匆忙忙的来跟我道别,往机场奔去。
    “三毛,快走,快走,”每一个人见了我,都这样的催着,敲打着我的门,跳上车走了。
    街上的西班牙警察突然不见了,这个城,除了航空公司门外挤成一团之外,竟成了空的。
    荷西在这个紧要关头,却日日夜夜的在磷矿公司的浮堤上帮忙着撤退军火、军团,不能回家顾我。
    十二月二十二日,罕地的屋顶平台上,突然升起一面摩洛哥国旗,接着镇上的摩洛哥旗三三两两的飘了出来。“罕地,你也未免太快了。”我见了他,灰心得几乎流下泪来。
    “我有妻,有儿女,你要我怎么样?你要我死?”罕地跺着脚低头匆匆而去。
    姑卡哭得肿如核桃似的眼睛把我倒吓了一跳:“姑卡,你——”
    “我先生阿布弟走了,他去投游击队。”
    “有种,真正难得,”不偷生苟活,就去流亡吧!“门关好,问清楚了才开。摩洛哥人明天不会来,还差得远呢!你的机票,我重托了夏依米,他不会漏了你的,我一有时间就回来,情况万一不好,你提了小箱子往机场跑,我再想办法会你,要勇敢。”我点点头,荷西张着满布红丝的眼睛,又回一百多里外去撤军团,全磷矿公司总动员,配合着军队,把最贵重的东西尽快的装船,没有一个员工离职抱怨,所有在加纳利群岛的西班牙民船都开了来等在浮台外待命。
    就在那个晚上,我一个人在家,门上被人轻轻的敲了一下。
    “谁?”我高声问着,马上熄了灯火。
    “沙伊达,快开门!”
    我赶快过去开了门,沙伊达一闪进了来,身后又一闪跟进来一个蒙面的男人,我马上把门关上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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