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和土把舢板系在木桩上,上了岸,他们一前一后穿过棉花地,朝上游走去,在七月寂静的午后,棉花叶子重新发出咔嚓声。
三个男孩相遇的时间是午后一点左右,也可能更早一些,地点是确凿无疑的:在河边的棉花地里。事后人们发现那里的棉花倒伏了一大片,稍远的地方,在肥沃的水草上面还有许多山羊的粪便。
这时候远处的村庄上空炊烟缀绕。午后一点是农人吃午饭的时刻。
荣看见轩和土兄弟俩朝他走过来。他们的身上湿漉漉的,轩走在前面,土在后面,上的手里提着一根树棍。他们走过来时山羊哞哞地叫了几声。即使山羊不叫,荣也知道他们来了。他早就听见了棉花叶子响了,而且他猜到了是轩和土,每逢夏天,轩和土就泡在河里,兄弟俩特别怕热。
你看见一个陌生人走过吗?轩说。
没有,没有陌生人走过。荣说。
你来的时候有没有一个女人在棉花地里?
没有,就我一个人在这里。还有羊,它在吃草。
轩看了看土,上站在河边,他注意地看着四周的动静,摇了摇头。他用那根树棍敲着地,慢慢地朝荣走过来。
你撒谎,你肯定看见他们了。
看见什么?
一个陌生人,还有一个女人。
我没看见,根本没有陌生人,也没有女人来过。到底出什么事了?
有人被杀了。土说,就是刚才,就在棉花地里,你怎么会没看见?你别胡说八道了,我一直在这里,还有山羊。根本就没有杀人的事情。
你还在撒谎。土朝荣扬了扬那根树棍,你看这是什么?
树棍。这是一根树棍。
不,这是凶器。陌生人用它把女人打死,然后把它扔进河里。你看见他朝河里扔这根树棍了吗?
没看见。
那么你看见他朝河里扔碎纸屑了吗?他用报纸擦血,然后撕碎扔进河里,你看见了吗?
也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
丈看着荣的脸,叹了口气。他背转身用树棍拨弄着近处的棉花叶子,茂盛的棉花叶被打开了一个缺口,里面很绿根深,望不到尽头。土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土坑。有碗口那么大,四周的泥土好像被松动过,他注意到荣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惶乱。
这么说,树棍是你扔到河里去的?
我?我没有,我没有扔树棍。
那些碎纸屑也是你扔到河里去的?
我没有扔纸屑,我干嘛要把纸屑扔到河里去?
荣的身体颤动了一下,他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慌,心很沉重地撞击着,他紧紧握紧了两只齿轮,齿轮上的齿孔刺痛了手指,荣抬头看着天空,天空湛蓝而明净,棉絮般的云层若有若无,太阳升得很高很高,阳光也像齿轮一样刺痛了他的眼睛。荣估计时间快到一点了,他想该回家吃饭去了。
我该回家了。荣说。他去牵他的山羊,山羊一直在有条不紊地吃草。荣拍了拍羊的背部,他说,我们该回家了,羊没有动,它依然理头有条不素地吃草。荣不明白羊今天为什么这么饿,为什么不听话,他有点焦臊起来,朝羊的肚子踢了一脚,他说,给我离开这里,该回家吃饭了。
临走的时候,荣回头看见土在棉花地里用树棍刨那个小坑,土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而轩坐在他刚才坐过的地方,不时地用手捧起河水往身上泼。荣牵着羊走出五米远的时候,听见轩突然从后面追过来,堵住他的去路。
你手里拿的什么?轩盯着荣的手看。
汽车零件。荣把两个齿轮摊在手掌上,给轩看,他说,也可能是飞机上的零件,我刚才捡的。
轩的脸凑近那对齿轮看,他伸出手指在上面摸了摸,忽然说,这是我掉的,把它还给我。
荣下意识飞快地把手里的齿轮放到了背后,他轻蔑地朝轩看了看,他说,你胡说,你们兄弟俩都喜欢胡说八道,我才把它洗干净,你就想来冒领。
不骗你,这东西真的是我掉的。轩说,轩绕到荣的背后,想去夺荣手里的齿轮。轩说,你把它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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