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墙内外(34)

2025-10-10 评论

    毛泽东抬起右手,由里向外轻轻一挥,我便悄悄退出屋。他感情丰富,但他更注意自己的代表性。他始终站在大多数人民一边,和他们同呼吸共命运。
    毛泽东能鼓舞人心是因为他本人便时时力他所奋斗的理想所激动。作为党和国家的决策人,他容易冲动,他对自己能够用意志铸造历史的能力有着高度信心。他从来不肯低头。敢于藐视。喜欢挑战。这是他吸引人民,使人民心甘情愿随他一道奋斗的一个重要原因……
    记得1959年9月30日,毛泽东吃过两次安眠药,仍然未能入睡。他起来了,坐在办公桌前,一杯接一杯喝茶,一支接一支吸烟。
    卫士们小心翼翼,不敢弄出一点声响。我们明白,国家发生了困难,而且多享。毛泽东的案头,堆满文件和电报。大跃进结束不久,饥饿笼罩着全国。安徽、山东、河南等地发来俄死人的绝密电,这些内容只有政治局常委才能看到。中印边境、中苏边境。东南沿海都不平静。最新送来的一份材料是美苏戴维营会谈的情况介绍。
    那时,北京普通市民是不知道这些情况的。大街小巷张灯结彩挂红旗,歌声笑声锣鼓之声处处可闻,准备迎接十年大庆。
    值班室电铃响了,我匆匆走进毛泽东卧室,好大的烟雾!
    “你搞点饭来。毛泽东看着文件吩咐。我刚欲转身,他又扬扬手中的铅笔:“不要搞麻烦。煮点粥行了。
    我不敢多言,忙拿茶缸到值班室用电炉子替主席煮一缸麦片粥送去。当时我还不知道,毛泽东喝麦片粥是为了迎接晚上一场激烈的挑战。
    就在这天晚上,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等中央领导人在颐年堂同来访的赫鲁晓夫等苏联领导人开始了会谈。
    我守在值班室,门玻璃上只隔了一层薄如蝉翼的纱帘,会场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颐年堂里转圈摆了几张沙发,茶几上放有茶杯和烟灰缸。毛泽东和赫鲁晓夫紧挨着斜对面坐,两党两国的其他领导人在旁边顺序排开。
    那时的说法是: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阵营,赫鲁晓夫虽然还不及斯大林当年的权威,但是从银幕上我也看到,他仍是以“首”自居的。说好听点是老大哥,说难听点便有些“老子”架势。他并不将其他社会主义国家其他共产党领导人放在眼里,他指挥他们就像指挥自己的部下一样。但是对毛泽东例外。他对毛泽东的个性是有所了解的。以当年斯大林的权威,毛泽东就敢于不听。就敢于抛弃城市暴动,搞农村包围城市。就敢于拒绝划江而治,指挥百万大军过长江一统天下。就敢于拒绝苏联在中国建军港,就敢于跟斯大林提出领土问题。毛泽东的魄力、魅力和意志力,几乎是带着东方的神秘色彩展现于全世界。所以,早在1955年赫鲁晓夫就不无忧虑地向阿登纳谈起过对中国的恐惧和担心。
    颐年堂里,赫鲁晓夫一进门便表现出过度的兴奋和热情。时而故作傲然和尊严,时而说出许多敏捷而下连贯的俏皮话,时而无缘无故地发出一阵快乐的哈哈大笑。其实,这是掩饰紧张和深藏心底的不安。由于意识形态上的争论,他六月份宣布与中国签定的核协议无效,已将矛盾发展到国家关系上。这次他对美国进行的快速访问及戴维营会谈结果,他估计到中国会强烈反对。
    相比之下。毛泽东要自然得多。就那么随随便便往沙发上一靠。轻松随和。无拘无束。他像是漫不经心望着赫鲁晓夫,看戏一样。其实那是决心下定,胸有成竹的表现。他的全部烦恼、紧张和思考,都在一杯接一杯喝茶。一支接一支吸烟的时候进行完毕。他去迎接赫鲁晓夫的时候,把烟一拧,肩膀放松似地一垂:“金龟子来了,那就谈谈么。”
    后来我才知道,俄语赫鲁晓夫就是金龟子的意思。
    毛泽东与赫鲁晓夫谈话,开始气氛还柔和,能听到笑声。渐渐地,气氛越来越严肃,越变越紧张。相比之下,毛泽东表情变化不太大,始终显得阴柔深沉又坚定自信。赫鲁晓夫不然,前后判若两人。他曾吵吵嚷嚷,热烈开朗,动手动脚也与人亲热,不乏某种诱人的魅力。可是,遇到反对和挫折,他瞬即变了,用一触即跳来形容是很恰当的。这时他显得怒不可遏,简直说得上是粗暴蛮横,飞扬跋扈。毛泽东的大手在他和赫鲁晓夫之间画了一道,那手势的含意不言而喻。赫鲁晓夫像被割了一刀似地吼叫起来,两手激烈地挥动。可是,少奇、恩来等中国领导人开始了尖锐强硬的插话。苏联方面也不再是赫鲁晓夫一个人讲。会谈变成了争吵。吵得一塌糊涂,每时每刻都不止一张嘴在讲。在喊、在吼,那气氛可说得上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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