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半钟,周总理又来了,我从值班室远远望见,忙去看主席醒来没有?
上次陈老总来,一进门就问:“小鬼,主席现在工作还是休息噢?”陈老总嗓门大,主席即使休息也得被吵醒,我把陈老总的卫士留在值班室,直接引陈老总进了主席卧室。为此,老卫士张仙鹏。封耀松批评过我,说主席睡一次觉不容易,不管谁来,都该看看主席是否在睡觉?能不能见客?
我在门口理理衣冠,这是向李银桥学的。他跟随毛主席十几年,每次见主席都要先理好衣冠。
我轻轻推开屋门,闪身进去。没有鼾声。毛泽东只要睡熟,鼾声很响。莫非醒了?我不能大意,踩着柔软的地毯轻走几步,探头朝里屋卧室张望。我听到一声咳嗽。毛泽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批阅文件。
“主席,总理来了。”
“噢,叫他进来吧。”
我出去,周总理已进院门。我说毛主席已经醒了,把他引入主席房间。
那几年,周总理到毛主席这里来汇报工作,第一句话总是问:“主席,睡得怎么样啊?
“挺好,刚睡一觉。
“吃的什么呀?”
毛泽东没有回答,仍然靠在床上,指着沙发说:,“坐么,坐下说么。
我给总理端来一杯茶水,悄悄退出。关门时听到主席讲的半句话:“你不是也没有吃猪肉么。大家都不吃……
半小时后,总理出来了。在门口,他又一次嘱咐我:“首先要设法让毛主席休息好。睡足觉才会有好胃口,才能吃好饭。
工夫不大,毛泽东走出屋,在院子里散步一圈,忽然朝我们值班室走过来。
卫士长带着我们几位卫士忙迎出门。
“你们来,你们都站到院里来。毛泽东叫出我们,打量打量说:“去,把理发员炊事员都叫来。”
很快,我们在主席身边服务的七八个人都集合到一起,互相用眼色询问,不知是什么事?
“你们站好,站成一列横队。注意了,立正——!”
我们立刻挺直了身体,站成直直一列横队。
毛泽东自己也立正了,非常严厉,像一名操场上的军事教官。大声说:“现在全民皆兵。我身边的人尽是兵,我也是兵。你们的活呢,由我来发号施令,操练一下,看你们到底像不像兵?
理发员老钱直眨巴眼,不明白主席为什么心血来潮要练兵?我虽然也感觉突然,但又隐隐明白一点原因。毕竟整天呆在主席身边,打扫卫生时偶尔从桌上文件看到的只言片语,倒茶水时听到主席和中央领导们谈的话头话尾,我已经知道中苏边境、中印边境都不安宁,台湾也在叫喊反攻大陆。林彪和陈毅来见主席时,谈论这方面问题更多些。
“听口令,齐步——走!”毛泽东声音洪亮,我们立刻甩臂迈步。大家都曾受过严格军事训练,何况院子小,走不远,队列很整齐。
“立定!向左——转!跑步——走!”
丰泽园里响起整齐有力的脚步声。毛泽东不停下达口令,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齐步走、正步走……我们精力高度集中,竟没有一个人做错动作。
“立定!”毛泽东把我们调动到他面前,仍然是一列横队。他脸上有了笑,点点头:“稍息。看来你们还像个兵。我们全民皆兵就是六亿兵,试看天下谁能敌?帝国主义敢侵略我们,就叫他们寸步难行!以后你们要坚持训练,保卫国家保卫人民。好了,今天就到这里。解散!
这件事过去不久,毛泽东便发表了《为女民兵题照》那首诗:
飒爽英姿五尺枪。
曙光初照演兵场。
中华儿女多奇志,
不爱红装爱武装。
经过三年困难时期,毛泽东老了许多。外人在照片上看不出什么,只有我们生活在毛泽东身边的卫士最清楚。他的头发在三年中白了许多,像染了一层霜。体质下降,脸上生出许多皱纹。他从来不曾在任何屈辱的环境中低头,他的意志是与他的追求精神相适应的。形势稍一好转,他那诗人的丰富想像力便又无限制地翱翔起来。他坚信共产主义,但他以“只争朝夕”的热情使历史按他理想的格局来塑造。他把不同意见看作是阻挡历史前进。他的不屈不挠的意志力带来了胜利也带来了失败。这是一幕悲壮的历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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