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德水一脸尴尬对韩先楚说:“韩司令,首长的性子您也了解,他说没事见什么?叫你回去好好干……”
韩先楚的犟劲也上来了,说:“你再进去报,就说我韩先楚没别的要求,只见他一面,一句话也不讲,见一面我回头就走。”
郁德水为难地皱起眉:“都报过三次了,再去报,这话叫我可怎么说”
“我怎么说你就怎么说。”韩先楚补充一句:“你不去报,我就不走,首长不见我,我也不走,我就等在这儿”
卫士长无奈,只好如实向陈云报告,说韩司令见首长一面,不讲话,见不到首长就不走。陈云不做声,卫士长就试探:“那就见一面吧?”陈云仍不做声。卫士长没听到反对的话,便做主引韩先楚进来。韩先楚用军人步伐走到陈云面前,咋一声响,立正敬礼,一言不发,当即向后转,仍是那种军人的步伐,大步而去。侍立一旁的卫士长看得目瞪口呆。
山西省委书记王谦似乎比韩先楚幸运得多,顺利受到陈云接见。他同陈云握手,问安,将公文包放沙发旁,见卫士长送来茶水,忙客气一句。待这种例行的寒暄结束,屁股算坐稳了,正想谈什么,就见陈云伸出一双手在上衣兜里掏,掏出一张纸条。王谦以为首长要有什么指示,便望着那张纸条等候,却不见陈云讲话。正不知该如何办,又见陈云看表,便探过身去想问问。
这时,陈云将那张纸条一举,向他亮了一行字:“三分钟谈话时间已到。”
王谦张开的嘴还没来得及出声,便硬生生地闭住,弯腰拿起公文包,起身,告辞,走人。
所以,没有正事要谈,很少有谁会去陈云那里浪费他的时间。今日特殊,叶飞、吕正操、廖志高和刚来医院的周惠等人,结伙去看陈云,竟被热情地欢迎进去,连床带椅子地把陈云的病房坐了个满。
“多大岁数”陈云同叶飞握手。
“六十三。”叶飞回答。
“你”陈云问吕正操。
“七十二了!”吕正操的口气带着无限感慨。
“○五年,属蛇的?”陈云追问。
“对,属蛇的。”
“咱们还是同岁哩!”陈云感慨着晃动头,“岁月不饶人啊,这十年!”
于是,大家都明白了陈云逐个问年纪的深远寄意和希冀。
“噢,是你”陈云的目光落在周惠的脸孔上,“你还在交通部当副局长”
叶飞点头。周惠不无感动地说:“陈云同志,快二十年了,你还这么清楚我”
“我们都是十年,你是二十年,不容易呀!”陈云作个手势,略一沉吟,嘘口长气说:“不要当了,到省里去吧。”
满屋目光都集中到了周惠身上。他脸上微微泛红。能说什么二十年不容易,现在到省里去谈何容易?……
常言道,十年育人,二十年换代。换了代的中国青年对周惠这个名字是完全陌生不过,北京医院的老干部们还清楚地记忆着这个名字,在五十年代是湖南省的常务书记;曾经轰轰烈烈,曾经痛痛快快。命运转折是发生在庐山会议,他一屁股坐到彭德怀那里,被批为“彭黄张周周”,一贯主张“缩小打击面,扩大教育面”的毛泽东,略一沉吟,抓笔在上面勾了一下,把第二个“周”勾掉他对周惠说:“周惠呀,你是被我从里面硬抠出来的。”他对周惠的哥哥,江苏省省长惠浴宇说:“惠省长呀,你那位老弟是被我挖墙脚硬挖出来的。”
毛泽东挥笔一勾,将周惠勾出了“反党集团”、“军事俱乐部”,同时也就勾掉了他的“知名度”。天下人都知道一九五九年庐山出了“彭黄张周”,却不知道曾经是“彭黄张周周”。如今,彭德怀、张闻天、周小舟已逝去,黄克诚九死一生,盲了双目;剩下周惠虽屡经磨难,却终于身体尚健地望到了曙光,正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陈云轻拂右手,截止了这个话题。庐山会议上的“彭黄张周”不平反,周惠的工作分配谈何易?他转而讲起抓“四人帮”的经过,这是今后一切拨乱反正的前提。
“紧张啊,当时。”陈云少有这种激动的神态,“那时候确实是你死我活,‘四人帮’也是一样,张春桥日记里不也说要杀人嘛。抓‘四人帮’可不是好玩的啊,这个想法是好多人都有了,不敢说,互相绕着圈子试探。聂帅有这个想法,同杨成武讲过;叶帅也有想法,华国锋和汪东兴也有想法。叶帅、聂帅和杨成武在西山谈,华国锋和汪东兴在城里谈。后来王洪文上了西山,聂帅就回城住,叶帅留在山上,搬到了玉泉山。山上山下是杨成武联络。汪东兴来找我,想通过我了解叶帅的态度。叶帅谨慎,我打电话,他说不见,却叫他儿子叶选平开了个买菜的大吉普车把我接去他是怕电话被窃听。商量这件事,华国锋不便行动,主要是叶剑英和李先念。当时征求我意见,我说这个事情可不能随便玩,要慎重,我得考虑考虑,当时没表态。考虑一段后,我说,可以,我同意。但下不为例。这家伙是随便来不得的,搞开了头不得了,我多次讲:下不为例,以后决不能再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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