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19)

2025-10-10 评论

苏武怒道:“住口!卫律,你、你无耻!你说出这种话来,自思对得起你的祖宗先人吗?!”
“祖宗先人?”卫律歪着头看着苏武,道,“呵呵,这可是我近来听过的最有趣的话。足下不是平陵侯苏建之子吗?我还以为你很清楚呢。”
苏武一愣,一时竟有些摸不着头脑,道:“清楚什么?”
卫律叹了口气,道:“我父亲是胡人,我祖父是胡人,我曾祖也是胡人。令尊做长水校尉时,我是他手下的‘长水胡骑’之一。大人认为,我该怎么说话,才能对得起我的祖宗先人呢?”
胡人?
他是胡人?!
这个举国声讨的叛国贼,原来本就是胡人?!
卫律斜睨着苏武,眼中写满了嘲弄:“怎么,没人告诉过你?好吧,现在你知道了,所以,以后别摆出那副正人君子的臭脸来。记住,我从来就没有背叛过,只是回到了我真正的母国。如果一定要说背叛,只能说我投效汉朝的那段时间是背叛!”
“不管怎样,”苏武调整着混乱的思绪,道,“你也曾受朝廷俸禄,汉何负于你?而竟……”
“汉何负于我?”卫律忽然将手中的宝石匕首嚓地往一只烤羊身上一插,慢慢向使团众人扫视了一圈,目光中透出一股刻骨的寒意。
“钦使大人,你怎么知道,”卫律的声音冷得像每一个字都是从冰窟里蹦出来的,“那个朝廷没有负我?!”
◇◇◇◇
宴席结束回来,苏武吐了。
刚才那些匈奴贵族轮番向他敬酒,卫律一直坐在那里斜眼看着,眼里带着恶意的笑容。他明知道,这些人是得了卫律的授意,存心灌醉他,看他的笑话,但张胜曾告诉过他,这里的习俗是酒到必干,否则会被视为对敬酒者的侮辱,所以,他只能一杯接一杯喝下。
本来他酒量还可以,但从没经历过这种以一敌百的阵势,喝到后来,只觉得舌头都麻木了,浑身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浓烈的酒气。
躺在毡毯上,口中发苦,吐空的胃比原先更加难受,而头脑也依然昏昏沉沉。看着帐中悬着的那盏发着昏黄光线的羊油灯,混乱的心绪中,不知怎么的,他想起了一件事——那卫律自己倒没上来趁火打劫!
对了,那逆贼今天从头到尾就没喝过一滴酒!
他不会喝酒?还是……酒里有毒?
……嗐,想哪儿去了!
不能再想了,头晕……睡了吧……
◇◇◇◇
……四周灰蒙蒙一片,一股无形的压力渐渐笼罩了他……
怎么又来了?!
这是什么噩梦?
这是哪里?!
那种无所不在的压力挤缩得他就像一只困在茧中的虫子。
太闷了!
不,他要透一口气!
他拼命挣扎,要挣出一道呼吸的缝隙来……
没用,手脚不知何故都动不了,那力量还在无情地增大,一点一点,越来越大……
他无法呼吸!
他要窒息了……
“啊,不!”他痛呼出声。
“大人,醒醒!大人,你怎么啦?快醒醒!”
苏武睁开双眼,张胜焦虑的脸出现在面前。
“大人,怎么了?”张胜道,“被魇住了吗?”
苏武长出了一口气,疲惫地点点头:“好像是的。”虽然醒过来了,但依然心慌得厉害。刚才梦里那股巨大的压力,那样真实,那样强大。不知道要是张胜晚来一会儿,他是否真会被那梦中的力量扼死?
张胜发现苏武的表情有些异样,道:“怎么了大人?”
“刚才,好像……”苏武道,“有些不对劲。”
张胜道:“哦?怎么了?”
苏武道:“那个梦……不知怎么,这段时间总是做同样的怪梦。”
张胜若有所思地道:“最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苏武想了想,道:“大概是我们留宿光禄塞那天。”
张胜点点头,道:“是水土不服。出了阴山,便是胡地水土,大人是第一次出塞,可能不太适应。今天天气不错,出去走走吧,大人。单于庭有座圣山,听说风景不错。”
张胜所说的“圣山”,是单于庭一带最高的所在,站在山顶,清风徐来,带着草原上花草的清香,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山顶有一面石壁,壁上刻着一幅岩画,张胜站在岩画前,若有所思地看着。
“张副使,”苏武走过去,也看了一眼,“那有什么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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