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谭十记(144)

2025-10-10 评论

  大队解散后,中队长站倒我们被留下来的这十几个同学面前,开始了他的训话,他训够了以后走了,轮到分队长训话,分队长训够以后走丫,最后轮到班长训活,还是同样的内容。我一肚子气,没有听清楚他们训的是什么,大槪的意思是:“这是初犯,下次重犯,就要处罚。”班长加了一个话头子:“嗯,告诉你们。”
  解散下来之后,同班的一个同学又“训”我一顿,学着首长腔调:嗯,告诉你,下次不把绑腿打好,罚你缠大妇人家的又臭又长的裹脚。”惹得大家都笑了,都明白他指的是又臭又长的训话。班长绷着脸,没有吭声,我们接受则才的教训,再不敢敞开制服来透风凉,我也没有敢松开绑腿和解开胶鞋带子,只好让我那本来有脚气病的脚裹在层层粗布里受罪。
  忽然窗外又响起了哨子,听那声音是我们二中队的(:各中队都有不同长短的特殊哨音〉,于是又一窝蜂赶去集合哦,原来是吃晚饭的时间到了。
  我们站好队,又经历了班长分队长和中队长的层层卒正,向左看齐,向前看,报数,稍息,立正之类的繁琐手续,才能在“向左转一目标食堂,齐步走”的口令下,走进食堂去,各就各位,听候吃饭号令。等到值日分队长一声“开始”的命令,大家赶忙舀饭,回到座位,飞快地大嚼起来。因为折腾了半天,真的饿了,但主要的是已经知道吃饭的纪律:五分钟必须吃完,要悛一点就吃不饱了,必须狼吞虎咽,把饭倒进胃里去。
  伙食虽然不要我们出钱,却实在叫人难以满意。那菜,量少而且不见油和肉,实际上是白水煮菜放上盐巴的。特别叫人恼火的是那米饭,显然是专门买的特等糙米,红不红0不6,有点霉味。煮得很硬倒也罢了,为什么不淘尽沙子和稗子呢?有人怀疑这是不是为了磨粗我们的胃壁,以便将来能榇受任何粗粝的食物,故意放进沙子和稗子的。我倒不相信,可是骤然吃这么硬的饭,挑不完的稗子和沙子真叫难以下咽。但是在这集训营里,这样严重的体力消耗,不补充养料,淮受得了?只好胡乱挑一下沙子稗子,大嚼大吞。但是这么吃,也很难在五分钟内完成吃两碗饭的过程。大家正大嚼着呢,值日分队长已经在叫“起立”了。有的同学狠狠地又刨一大口饭进嘴里,跟大家走出食堂去站队,但含着饭的嘴是无法报数的,又必须在站好炚前,把这一口饭硬咽下去,够狼狈的了。
  出栾以后,又是经过立正稍息报数之类的过场,才能听到解散的口令。我们谁也没有料到,在这么一个关键性的吃饭过程中,也要搞这么多的繁文缛节,使大家很难吃饱呔子。偏偏有的值曰分趴长,还喜欢在这样的场合向大学生卖弄自己的才学,来一段思想讲话,他无非是又念一段不知道什么时候伟人领袖在什么地方讲的一段什么话,好象还付曾国藩曾老夫子掺和在里面,那意思也许是要大家不要忘丫自己的“衣食父母”,吃的穿的可都是伟大领油赐给我们的呀。然而他的思想讲话实在叫人倒胃口,更说不上帮助消化了。
  吃罢晚饭,算是有一段自由时间。可以容许脱去制服,只穿衬衣,绑腿也可以解开。甚至允许三三两爾,在橾场上或树林里走一走。这才算是属于我们自己自由支配的时间,也不象在营房里老有班长姬在那里听你说什么,大家可以在树林里随便交换看法,谈观感,以至发牢骚,骂娘。
  开始我们不知道,以为这一段自由时间是最宝贵的,便利用来搞“自由淡”。低是后来发现,怎么我们在树林里扯的乱谭,我们中队的指导员会知道了?嗯,这里面有鬼,自由的时间里和自由的树林里其实也不是自由的。了解到这个情况,对于我来说,真是太重要了。
  晚上,按时间表上排的是自匀。但十之九都不能由我们自己支配,而是安排了种种官办的节目。别的宵办节冃且不说它,最叫我们难以忍受的是唱歌和“自由”讨论两个节目。
  唱歌是集训营中一项极其重要的活动,不仅每天晚上有,而且睡觉以前,早操以后,上操的中间休息时间,甚至吃饭以前或看电影以前,都要唱歌,就象在教堂唱圣诗一般。
  这些歌都是我们由农学里从来没有听见过的,我们当然都不会喟。如象《国民党党歜》《太哉领袖》《新生活运动歌》等。我不明白,这位领袖既然如此伟大,竞然感化不了一个音乐家,做几首象样的歌颂党面和领袖的肷来。现在叫我们唱的畋实在不好听,比如那首党歌,不仅耿词古色古香,叫你无法听懂说些什么,那歌曲唱起来,竞象是在喟丧歌一般。然而我们的嘴巴和耳朵就活该这么遭殃,每夭非叫你唱不可,非叫你听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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