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25)

2025-10-10 评论

    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我的嗓子坏了,我不能再随心所欲地唱歌了,我对自己说你毁掉自己的时刻到了。那以后我再也没唱过歌,哪怕是在自己的浴室。
    海洛因最终使我获得一种力量,它让我不再需要音乐了。在发现这点时,我知道我已经完了。
    盲目始终带领着我们的血液。所谓失控就是一场接着一场的火灾。我对赛宁的渴望耗尽了我所有的热量。我唯一明白的就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的生活会注定失去控制。
    大龙和一个妓女相爱,这个妓女吸毒,大龙开始帮她戒毒,后来大龙开始吸毒,后来这妓女的父亲告大龙拐骗少女,大龙开始逃亡,他再也不摆摊了。据说大龙在郊外死于疾病,而我始终不相信这个说法。
    小猫成了一个传说。她手拿一包白色蒙汗药,见一个灭一个,每次回家数钱扔电话号码,然后吸毒。最后一次关于她的消息是她被判人妇教所,在妇教所逃跑,封山三天找她,她给一个当地人她仅有的五百港币,结果那人把她带回家强xx了她,强好后送回妇教所,她没有把这一切告诉妇教所的教官,她跳楼了,跳伤了腰后保外就医,她被放出来了。可她没来找我,而我是多么想她能来找我。
    小猫的消息都是大龙带来的,大龙失踪后我就再也没有了小猫的消息。他们谁也不来找我了。
    生活以最快的速度向着黑暗滑去,栏也拦不住。那条街的每一个小店都可以随时买到针管,而我们这些在那条街上住过的人,我们这几个人,曾经坚信自己绝不会成为痛君子,而最后却全部都上了道。生活就这么彻底变成了一个吸血鬼。

    1994年12月的一个早晨,我下楼买水,天知道我怎么会飘向一辆缓缓开来的小汽车。
    我的头部和右眼受伤,护士小姐剃光了我的一头长发,眼部手术的整个过程所有的麻醉药对我失效。
    父亲来到了这个城市。他说感谢这场车祸,让他知道我仍在吸毒。
    我将再次被我父亲送去上海戒毒所。
    回上海之前,三毛送来一大堆各种各样的帽子,他说这是命运,我感觉你就要好起来了,你看你戴帽子真好看!
    带着满满的七大包行李,我和父亲来到了机场,我把毒品匿藏在内衣里,因为我随时会犯病。父亲并不了解这些。
    在过机场检查的时候,我慌张地看着父亲,我想:他是好人,我是坏人。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我他妈哭了,我发誓再也不回这个城市了。这以后我知道这个城市变得越来越清洁,越来越美,但我再也没有回去过,这个南方的小城带着所有的最好和最坏一起成为我永远的噩梦。
    我的护理员来问我晚上要吃什么,她说你有一些芝麻汤元和康师傅方便面。接着她说你要洗脸吗?需不需要给你弄点热水来?我睁开眼看着床边的这个人,她是一个40多岁的女人,很大的颧骨,颧骨突出,面色黑红,穿着紫红色的棉衣棉裤,看上去是一个劳动妇女,我说为什么你是我的护理员?为什么除了我这里所有的人都穿着一样的衣服?她说因为我是一个病人。我说你也是来戒毒的吗?她的嘴慢慢地咧了开来,她说你不知道在这里的病人是什么病吗?我说什么病?这里是戒毒所,不是吗?她的身体左右晃动起来,她亲切地告诉我我们都是犯了错误的精神病人。我说什么?精神病人?你犯了什么错误?她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她说我杀了我老公的爸爸。我说杀人?你为什么杀他?她说因为他总是骂我,所以我就在他吃的饱饭里放了些农药。
    我是一个药物依赖患者,我是所有母亲的噩梦。我曾致力于酒精和音乐,后来献身于海洛因和巧克力,后来我认为我是天生的化学人,我一直觉得在这方面我是个孤独的疯子。今天下午我被父亲送到这里来,我现在反应特别迟钝,因为我已经开始用药,我想我的神智也不是很清楚,但我还是被眼前的事情搞怕了,我想共产党(我父亲)真厉害,把戒毒病人和杀了人的精神病人放在一起共同治病,这样戒了毒出去的人不会想再吸毒。比起她们,我想我应该为自己的行为羞愧,因为我已经开始感到羞愧了。海洛因把我弄成了白痴,下午进来的时候我还在想为什么这个房间只有我一个人,为什么上海的吸毒者都是这么老的呢?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棉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