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37)

2025-10-10 评论

    水是他最忠实的镜子,他看着温热的水像一件透明的糖(37)衣静静地把他裹起来,他躺在水里数着和水平线一致的脚趾,他经常会数出11个或者12个来。
    这天他数着数着就哭了起来。他只在自己的浴缸里哭,这么多年一直如此。在浴缸里哭,泪水不是在泪腺里,是在皮肤上,在每个毛孔、指尖、膝盖、脚跟、两腿之间。在浴缸里他的毛孔全部张开,泪水就这样漏了出来。最初的时候他哭是因为顾影自怜或者为自己感动,后来没什么原因也会哭,甚至一进浴缸就会哭。有时他会打开水龙头,让淋浴器陪他一起哭,他想如果淋浴器有眼睛的话,它会不会伤心呢?当他觉着自己像胖大海一样在浴缸里渐渐扩张开来的时候,他会站起来,一颗颗水珠顺着他的皮肤滴在水里,这让他感到自己像是一条正在被拧干的毛巾。
    他觉着自己干净了。
    戴上隐型眼睛,他喜欢镜子里的自己——善良、自由、灵性、肉欲、青春。
    周末回我曾是一个真正的“问题女孩”,我有问题是因为我无知而又炽热,我因此燃烧并且展现了我的热量,在最滥的日子里我曾经对自己说滥吧滥吧滥到头了就会好。
    现在,我依然会在刷牙时想立刻死去,我经常会拼命地想找回过去所有的熟人,这种感觉很不好受,有时会精心策划如何死去,但每次都会想到我死了我的双亲怎么办?这么一想就没办法了。最后我总是告诉自己“想死”只是一种欲求,就像感冒一样简单,它会来也会走。
    我知道自己正处于一点点好起来的过程之中,我开始写作,我开始控制自己,我总是警告自己最美的东西是不可以吃下去的。
    所以我规定自己除了周末,我不可以狂饮,不可以去寂寞的男人最多的酒吧,不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所以,我其实真的很喜欢周末,一到周末我就疯了,我甚至愿意死在某个周末。
    这个周末我去参加了关于月饼的聚会,现在不是中秋节,我不知道主人哪里搞来这么多月饼。这个聚会里的人大多有着有意思的职业,我愿意把这个地点看成一艘小船,我们所有的人一起驶向幸福的彼岸。奇异果和我一起,他今天为我梳了一个“乖乖女”的头,做了一个“吸血僵尸”的妆,土黄色加绿色。我的眼影是香蕉型的,我的眉毛则有四根。赛宁从来不允许我化妆,但是奇异果喜欢为我化妆,这让我觉得很新鲜,很开心。我愿意把奇异果的双肩和头颅看成是我的三盏明灯,这种感觉让我幸福。
    以前我一直很自信自己搭配服装的感觉,自从我在男人的问题上越来越缺乏自信,自从我发现我容颜的突然改变:我越来越瘦,我的胸部越来越小。自从我发现这些以后,我就慌了,我总是觉着没有被我买回来的放在店里的衣服更适合我。而奇异果可以令我寒风一阵香。
    今天他不停地把我从别人那里拉到他身边,他告诉我我有多美,他说美只有爱才明白。
    后来我们去了阴阳吧,我弹着那架30年代的走调风琴唱《再见我的爱人》。
    唱这首歌的时候我非常想赛宁,他又失踪了,先是说回北京,接着在香港打了几个电话回来,接着就没消息了。
    我们又去了DD’S吧。DD’S吧是那种外国男人和上海女孩聚集的地方。摩登绝望的年代上海,它一去不回,但却使很多西方男人还没来过此地,却已开始迷恋上海女孩。他们认为上海的玫瑰很香,迷幻的香。
    现在的上海,有很多西方男人:生意人,白领,旅行者,艺术家,无所事事的猎奇者。
    他们把西方的时尚生动地带到上海,他们对上海的夜生活有着很大的影响力。他们中的大多数在上海通常只有两件事可干:-,赚钱。二,找上海女孩。
    上海女孩,会说英文的,大多带有浓重的美国口音,当然也有带意大利口音的、澳洲口音的,却极少有带伦敦口音的。在上海的老外男人,会说中文的,说起中文来大都像上海女孩说普通话,听上去嗲嗲的,很滑稽。
    在上海的老外男人,大多有很高的工资及很好的公寓。这使大多数的他们在这里感觉良好。
    下了班他们去哪里呢?到什么地方去喝一杯,并且看上海女孩,找上海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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