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40)

2025-10-10 评论

    如果你不是这样和我做爱我会不会爱你?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别人说“我爱你”才是正确的?这我们都不知道。
    我说要给苹果介绍女人的身体构造。我开始脱衣服,我说这是我的胸,这是我的性器官,在这里有很多不同功能的部分,我说苹果这是一个机会,听我慢慢介绍,你必须了解这个世界的一草一木,说不定你和我一样总是会搞错。
    奇异果过来抱住了我,他说我们必须离开这里。这完全不是我预先设计的,但却好像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他们两个表现得都很镇定。我一下子觉着也没什么可闹的了。我在酒店洗了个澡,我让奇异果站在旁边看我洗澡。
    我对他说我不要我的那个男朋友,我不要我的这个男朋友,我不要玲子自杀,我不要你们是同性恋,我不要所有这些违反自然规律的事情,生活为什么要给我这么多呢?叛逆的灵魂何时才能安息?
    洗完澡出来时我对他俩说我们总是在抱怨自己活得不快乐,现在我知道这是为什么了,因为我们对爱的要求越来越技术化了。所以,我决定了,爱是一个人的事。
    接着我们都笑了。
    我们一起离开了酒店,我们一起去吃湖南菜,一起去酒吧,在酒吧我们都碰到了各自的熟人。那晚我们断断续续地聊了各自的社交圈。
    那晚谁也没有喝醉。那晚谁也没有给我电话。那晚我很快进人熟睡。
    我们是烟花,烟花只会散,不会谢。
    部落人酒吧回我冻的时候总是会来这里。
    这天我叫回.为我放了低祭人《一条路人《每次走过这间咖啡屋》、(LOVMETENDER、《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天天天蓝》、《掌声响起》、《鹿港小镇》。赌雨》、《玻璃心》、《迟到》、《亲爱的小孩》、《一样的月光》、《爱在深秋人《恋爱症候群人《爱人同志》、《故乡的云》、《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这些都是我们很久以前爱听的歌,其中大部分都是台湾歌,没想到在这家摇滚酒吧里居然可以找到这些歌。
    我终于发表了我的第一篇小说。编辑告诉我:
    作家有很多种,也许你是天才型的。这话给我带来力量,而我当时是多么需要这种力量。
    接着是第二篇,第三篇。渐渐的,写作时总觉得有一把剪刀在我背后,这让我觉得我的写作动机很可疑。
    写作带着医生的使命存在,本来我写作是为了搞清楚自己,写给自己看,给自己的好朋友看,或者给跟自己好过的男人看。写着写着就有了野心,想给很多人看,想给全世界的人看,想在写作之后尽量多捞好处,什么好处呢?什么好处都想过。我把自己带到了写作的路上,接着才明白这并不能让我平静。
    如果我死去了,我灵魂的家在哪里?我死了,我的灵魂一定还在,灵魂顺着蜘蛛网走向天堂。写作,也许是我走向天堂的阶梯。
    现在,我突然觉着要离开我的电脑,因为我无法继续给这个世界带来热的感觉,我觉着这个时候的写作已没有意义。没有太阳的温度,我怎么可以写作?我的电话在响,而我没有能力成为职业作家,我有我的规范,我想这就是那种叫做“命运”的东西。
    奇异果回我去年所有的化妆基调都是红色。我调制出很多种红,对我来说红色代表童年的慌张,代表极限,欲念,狂恋,威胁,浪漫史。而今年的主题会是什么呢?
    这是奇异果给我的最后一个电话,接着他就说再见了。
    他走了,回美国了。在美国,他也是出色的化妆师,我为他骄傲,为他悲伤。
    我说我最喜欢你裸露而且淋湿的样子,但我再也不要和你在一起,我再也不要那么压抑和不确定,所以你走吧,但愿你回来时一切都变了。
    苹果回我打电话给苹果。他说他和奇异果一起重回过那条大街散步。他说花店已经没有了,但是那条街还在,没怎么变。
    我说我马上要离开上海了。离开的那天会是我最在乎的一天,但是我不害怕。真的没有什么比离开更妙。打开所有的灯,危险并不能远离。我走的那天,会尽量不带着我的苦恼。我得让自己变得宽广一些,也许我会有新的领悟,也许每一天都一样。没关系。现在,我是个总是不知该选什么衣服去参加聚会的女人,我有时会为此而躲在门后哭泣。但我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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