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9)

2025-10-10 评论

    我们来到了那家酒吧,在我为自己点了一杯可乐后他说你别老喝可乐,女人应该喝喝酒。
    我终于知道了他的故事。他的童年倍受恫吓,他的父母是那个年代的“艺术政治犯”,他母亲最热爱的诗人是叶赛宁。他出生于西北某个劳改农场,九岁时父母得以平反并且离婚,他随父亲去了英国,现在他刚从英国回来一年。他父亲固执地想让他成为像帕格尼尼一样的小提琴家。他的第一把小提琴是父亲用竹竿做的,他童年的琴声是父亲为他哼的。赛宁说我现在老爱故意跑调的毛病可能就是因为这个。
    他们“平反”得很晚,不然早就离婚了,小时候我爸爸走向我时我总是不知道他是会抱我还是会打我。我爸妈都是疯子,他们都是好人,从我懂事起到我离开他们独立生活,我碰到的人全是坏人,他们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总之我们是三个受过太多刺激的人,所以没法在一起生活。
    他脸上“可爱的愤怒”让我心疼。我说赛宁你是你自己,无论你是谁,我都要和你在一起,我不要和你分开,真的。
    伯明翰,糟糕的地方,工业城市,街上有很多失魂落魄的人。那是个和我没什么关系的地方。我情愿喜欢英国的乡村,那里有很多可爱的随处可见的小酒吧,我有时很想一辈子住在那儿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写歌。
    当我把手中的小提琴换成吉他,我觉着音乐不再拒绝我了。但是我和父亲的关系就变得更加恶劣了,他永不停止地干涉我的生活,我们总是吵架,这是伤心,很伤心。
    赛宁变得害羞起来,他的脸上漂流着月光的气息,现在的他如此安静,甚至有些无助。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杯子,就像在梦中一样。
    给我一个机会,让一切完美。我对你不好,是因为我悲观,现在我再也不要悲观,你可以让我飞到很远,你可以让我喜怒无常,这是你的力量。
    我不停地点着头说是的是的这也是我要对你说的。
    我们像两颗珍珠一样坐在酒吧里发光。我们打电话叫来了乐队的朋友。赛宁说他没想过他也会恋爱,以前他很难会相信一个女人,他本来以为恋爱可能是中年以后的事。
    三毛说你们是天生一对。三毛说那时因为我对赛宁的音乐有着长久的回吻,并且我们都具有那种惹事生非的气质。
    我们拼起了一张大桌子开始大声喧哗彼此吹捧。三毛还拿来了甲壳虫的唱片在酒吧放。
    酒吧的食品很难吃,啤酒是热的,女服务员态度生硬直截了当,赛宁说这像矿工的酒吧他喜欢。
    我们的“喜宴”最终由于某个在洗手间门口偷看我的男人被三毛发现而陷入一场混战中。
    两帮人把酒吧打了个底朝天,酒吧的老板听之任之。我看见赛宁一个袖子没有了另一个袖子也没有了,三毛拿着把大铲子站在中间一动不动,赛宁不知什么时候戴上顶小帽像是火车司机的儿子。
    终于,对方有人高叫一声别打了我们都是外省人焉能让当地人看笑话!
    混乱顿时结束,赛宁把帽子还给了对方,大家各自赔给酒吧一些钱,最后我看见他们还互相握了握手。
    所谓幸福,就是明知那黎明将至的黑夜中的酒吧已离我很远了很远了,我却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赛宁用发胶不厌其烦地把长头发往上梳起拢成一个椭圆形,我大笑起来,据我所知他向来讨厌猫王的虚伪造作。赛宁在房间里上窜下跳,他翻出条破旧的大喇叭裤,他说这是他在英国唯一的好朋友送的他从来舍不得穿它。
    他在身上挂满了那些浮躁得一塌糊涂的挂件,他疯疯颠颠地在我面前边唱边跳。
    像一只花蝴蝶一样的赛宁,他把我抱到那只小冰箱上他说我爱你。我说我永远爱你。我们开始亲吻,彼此亲吻,直到那成为一种痛苦。
    我的头温暖地痛着,我第一次赤裸地看着这个男人赤裸的身体,我无法分清他的皮肤和我的皮肤,沉默是一种最温柔的围困,我的爱欲藏在他的身体里。
    他用他的湿润的手抚摸着我的嘴唇,他说这些都是我的,好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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