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之外,艺术学校还办了两种训练班。一是文化馆、俱乐部的文艺骨干参加的"群众业余文艺训练班",又一是"儿童业余文艺训练班",参加者是小学和初中的学生。后者已经教出了可以上台表演的七、八岁的小艺术家(钢琴和小提琴)。有一次盛大的晚会,业余表演者的节目就有儿童的,也有老大爷和老大娘的。
延边歌舞团有歌剧和民间歌舞两个队,共九十多人,水平都很高。民间歌舞的有些节目,我在别处尚未见过,例如《丈夫离去的那天》。这是一个古典舞,男女两组,婀娜和刚健对称,充满了乐观气氛。故事大意是:丈夫们要出征了,妻子们在溪边取水送行,丈夫们表示了英勇杀敌的信心,妻子们在惜别而乐观的情绪中遥望丈夫们大踏步走了去的远影。我很喜欢这个舞。从内容到形式,这是一个完整的艺术品。歌剧团演出了大型歌剧《孔菊和潘姞》,看过这个戏的,特别是看过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国立歌剧院演出这个戏的人,一定会耽心延边的这个几十人的歌剧队(除了乐队,民间歌舞队和歌剧队合计也不过六、七十人,而民间歌舞队中有些演员还不能参加歌剧演出,因此实际人数是很少的),而且演出的舞台在宽、高、深三方面又都不合标准,如何能演好这个大型歌剧。可是他们演得很好。没有什么秘诀,除了演员们的艺术造诣,还靠有克服困难的干劲和集体主义的精神。他们没有专职的舞台工作人员,搭布景、摆道具,都是演员们大家动手;不少演员在演出时身兼数角,刚扮演过这个角色的,下场换了服装又上来演另一个角色了。没有后台,演员们挤在台下的一小块地方化装。我看了在那样窄而浅的舞台上,搭出那样富丽堂皇的布景,就不能不赞美舞台美术设计者的本领。总而言之,这个剧团,真正做到了多快好省!
我访问过这个歌舞团的团部。园子很大,房子不多,满园子种了蔬菜,这是团员们劳动的成果。他们还把园子里多年没有得到培修的大批果木树培修起来。不久的将来,这些果木树就会报答他们的辛勤的劳动。他们是艺术家,同时又是农业劳动者,我猜想他们将来还会办小工厂呢!
因为地理位置偏了一点,不但外国来的歌舞、剧团很少到延边演出,就是国内的歌舞、剧团的巡回演出,也不到那里。延边歌舞团的团员们迫切希望看到别人的表演,以资观摩,以广见闻。我认为这种愿望是合理的。有关方面,应当考虑他们的这种愿望,设法给予部分的满足。
我们到了那有名的"天涯海角"。
从前我有一个习惯:每逢游览名胜古迹,总得先找些线装书,读一读前人(当然大多数是文学家)对于这个地方的记载——题咏、游记等等。
后来从实践中我知道这不是一个好办法。
当我阅读前人的题咏或游记之时,确实很受感染,陶陶然有卧游之乐;但是一到现场,不免有点失望(即使不是大失所望),觉得前人的十分华赡的诗词游记骗了我了。例如,在游桂林的七星岩以前,我从《桂林府志》里读到好几篇诗、词以及骈四俪六的游记,可是一进了洞,才知道文人之笔之可畏——能化平凡为神奇。
这次游"天涯海角",就没有按照老习惯,皇皇然作"思想上的准备"。
然而仍然有过主观上的想象。以为顾名思义,这个地方大概是一条陆地,突入海中,碧涛澎湃,前去无路。
但是错了。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所谓"天涯海角"就在公路旁边,相去二三十步。当然有海,就在岩石旁边,但未见其"角"。至于"天涯",我想象得到千数百年前古人以此二字命名的理由,但是今天,人定胜天,这里的公路是环岛公路干线,直通那大,沿途经过的名胜,有盐场、铁矿等等,这哪里是"天涯"?
出乎我的意外,这个"海角"却有那么大块的奇拔的岩石;我们看到两座相偎相倚的高大岩石,浪打风吹,石面已颇光滑;两石之隙,大可容人,细沙平地;数尺之外,碧浪轻轻拍打岩根。我们当时说笑话:可惜我们都老了,不然,一定要在这个石缝里坐下,谈半天情话。
然而这些怪石头,叫我想起题名为《像耳山》的苏东坡的一首五言绝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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