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戈莱纳被这一番老拳打的鼻青脸肿,郁结体内的内力被生生捶松,颇是爽利,正如一坨硬面团被面包师傅揉开。他且挨着打且暗自活血,等到达尔耶维奇停手的时候,全身十二宫已有七宫舒缓,只消再花上一晚上时间,便可恢复如昔。刚才听比约齐言语,他知道奥古斯丁尚也还活着,便放下心来,一意调息。
这条船在多瑙河上开了两日,赛戈莱纳这几日一直被关在船舱底部,内力已然恢复得七七八八,挣脱绳索并非难事,不过他乐得坐顺风船,便装出奄奄一息的模样。那些看守只道他已是半死,便没了警惕之心,时常旁若无人地谈天饮酒,赛戈莱纳在旁边悉心听着,倒知道了不少事情。
原来圣帑卫队这一趟来贝尔格莱德,正是为了欧罗巴武林的一件大事——贝尔格莱德公爵匈雅提今年七十大寿,正大撒英雄帖,广邀欧罗巴各路豪杰。这一位贝尔格莱德公爵可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教皇亲封的白盾骑士,家传的一十三路罗马标枪精深卓绝,罕有敌手。十几年前他率三千领兵在多瑙河畔悍拒奥斯曼大军六万人,名动天下。如今整个塞尔维亚都沦为附庸,唯有贝尔格莱德周边不为所动,全有赖公爵威名。即便是穆拉德二世,对这顽石一般的老人亦是无可奈何。这些看守提到公爵名字,无不语带恭谨,不敢又丝毫不敬。
到了第三日的上午,终于到了贝尔格莱德南岸河港。比约齐亲自把赛戈莱纳、奥古斯丁两人押出船舱,用麻绳重重绑了数重,与那些圣帑货物一并运上岸去。赛戈莱纳被两个大汉推推搡搡出了舱门,借机左右张望。
多瑙河流到这里,河面变得极为宽阔,波光粼粼,千帆竞相而过,船首切过水面的哗哗声此起彼伏。位于河岸南侧的贝尔格莱德河港比普拉霍沃大出不知多少,光是停靠的埠头就有七、八条,极是繁忙兴盛。远处西南方高坡之上有一处灰白色的雄壮城堡,四边角塔耸峙,城堞依坡势跌宕如刀齿,正是贝尔格莱德要塞。城堡四周散落着颇多房屋,幅员极广,俨然已成了一座城下之镇。外围有一圈石头围墙,高逾数人。
比约齐亮出滚金十字旗,码头官员知道他们是圣帑卫队,不敢怠慢,亲自接下。比约齐冲那官员行了个礼,道:“我等奉了教皇法旨,特押了祝寿的贺仪要送与公爵。”那官员连声道:“上头已经有了交待,若是圣帑卫队的几位爷来了,有上房款待。”比约齐满意道:“如此甚好。”那官员看看左右喧闹人群,又道:“您也看到了,公爵这一次大寿请人极多,这几日欧罗巴各地都有宾客到达,迎接不暇。若有招待不周还请体谅。”比约齐略点了点头,道:“我等惯于风餐露宿,是不妨事的。只是教皇大人亲自交待的寿礼干系重大,须得有个稳妥地方存着。”官员道:“这是自然,公爵大人特意拨出一个库房来放各地寿礼。等下您到了城里,一问便知。”
码头上已备好了数辆四轮马车,专事往返河港与城堡之间迎送客人。比约齐盯着码头船工装妥了货物,把囚犯也绑在车上,然后沿着平坦大路朝城堡开去。从河港到城堡一路上行人颇多,有骑士与随行的扈从、贵族仪仗,亦有些商贾、艺人、理发师、游方的郎中与僧人,还有些农夫赶着猪羊哄哄而来。更有一些人腰间系着兵刃,眼露精光,或骑或走,与寻常行人气质迥异。比约齐是老江湖,放眼一望便知是武林中人,其中不乏好手,不禁暗暗感叹这一次寿宴果然了不得。
马车正隆隆走着,忽然后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响动。比约齐从马车上探出头去,看到一队骏马从车后疾驰而来。为首马上是一名中年男子,这人生得方脸宽眉,器宇轩昂,双鬓有点点白斑,两条尖削白眉如剑角矛锋,身后的几名青年男女无一不是潇洒俊秀。他们俱是一袭白袍,袍角上下飘飞,有如天使降临。
比约齐一拍大腿,喜道:“原来他们也来了!”达尔耶维奇目不转睛盯着马队之中一个俊秀女子,听到比约齐这般说,忙问道:“这些人是甚么来头?”比约齐指了指那中年男子,口气敬畏:“你可听过护廷十二使徒的名头?为首的那一位正是使徒西门的传人、西西里人普罗文扎诺,如今是教廷异端裁判所首座,各地宗教裁判所都归他掌管,地位殊高。教皇竟肯派他来为贝尔格莱德公爵祝寿,当真是极给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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