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跟谭嗣同有过交往?"
"卑职在南海先生处与他有过一面之交。"
"仅仅是一面之交?"
"卑职在大人面前不敢撒谎。"
"你对此人做何评价?"
"大人,卑职认为,"他坚定地说,"谭浏阳是血性男儿,可以为诤友,也可以为死敌。"
"此话怎么讲?"
"谭浏阳是人中之龙,为友可以两肋插刀,为敌也会堂堂正正。杀死谭浏阳,可成一世威名;被谭浏阳所杀,也算死得其所!"
"本官欣赏你的坦率,"袁世凯叹道,"可惜谭浏阳不能为我所用,他已经断头菜市口,你知道吗?"
"卑职已经知道。"
"你心里怎么想?"
"卑职心中很悲痛。"
"抬进来!"袁世凯一挥手,门外进来两个随从,抬进来一只黑漆描金的大食盒。袁说,"我为你准备了两份饭菜,你自选一份吧!"
随从打开大食盒,显出了两个小食盒。随从把两个小食盒端到桌子上。
"请吧!"袁世凯笑眯眯地说。
他打开了一只食盒,看到盒中有一红花瓷碗,碗中盛着六只红烧大肉丸子。
他打开了另一只食盒,看见盒中有一根骨头,骨头上残留着一些筋肉。
他抬头看袁,袁正在对着他微笑。
他垂下头,想了一会儿,把那根肉骨头抓了起来。
袁世凯满意地点点头,走到他的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说:
"你真聪明。这根骨头,是皇太后赏给我的,上边虽然肉不多,但味道很不错,你慢慢地享用吧!"
六
他的攥着枪柄的手微微地抖起来,怒火在他的心中燃烧。他看到,袁世凯在卫士们的搀扶下,走上了颤悠悠的艄板。军乐声中,军官们都下马跪在地上迎接,但他没有下马。袁世凯挥手向部下致意。袁的丰满的大脸上挂着雍容大度的微笑。袁的眼睛逐一地巡视着他的部下,终于与骑在马上的他目光相接。一瞬间,他知道袁世凯什么都明白了。这是他的计划之中的事,他不想让袁世凯不知道自己死在谁的手里。他纵马上前,同时拨出了金枪。只用了一秒钟的时间,他的马头就触到了袁世凯的胸脯。他大声地喊叫着:
"袁大人,我替六君子报仇了!"
他把右手中的金枪挥出去,挥动的过程中同时扣了扳机。但并没有期待的震耳枪声、喷香的硝烟和袁世凯大头进裂的情景,而这情景,在他的脑海里,已经出现过了无数次。
他把左手中的金枪也挥了出去,同样是在挥动的过程中扣动扳机,但同样没有出现他期待的震耳枪声、喷香的硝烟和袁世凯大头进裂的情景,尽管这情景在他的脑海里出现过了无数次。
众军官被这突发的事件惊得目瞪口呆,如果不是金枪的原因,他完全来得及把身边这些未来的总统、总理们全部击毙——那样中国的近代历史就要重写一一但在最关键的时刻,金枪背叛了他。他把两只枪举到眼前看看,愤怒地把它们投进了海河。他骂道:
"你们这些婊子!"
袁世凯的卫士们从袁的身后跃过来,把他从马上拉了下来。跪在岸边的军官们也一拥而上,争相撕扯着他的肉体。
袁世凯没有丝毫的惊慌,只是用靴子轻轻地踢了踢他的被卫士们的大手按在地上的脸,摇摇头说:
"可惜啊,可惜!"他痛苦地说:
"袁大人,你说得对,枪不是母亲!"袁世凯微笑着说:
"枪也不是女人。"
一
马桑镇血案后的第二天,知县坐在签押房里,亲笔起草电文,要向莱州府知府曹桂、菜青道道台谭榕、山东巡抚袁世凯报告德国人在高密犯下的滔天罪行。昨夜亲眼目睹的悲惨景象,在他的眼前重重叠叠闪现;百姓们的哭声和骂声,在他的耳边断断续续地缭绕。他怒火填胸,运笔如风,笔下的文字,流露出悲壮的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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