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蚀(33)

2025-10-10 评论

    舜英化妆既毕,还得到前面去张罗,我也就告辞。
    耳房里烟幕弥漫,客厅上竹战正酣。陈胖一见了我,就要我代打几副。我一瞧,是五千元的“底”,陈胖一底将乾。——“要我代么?你准备再输一底如何?”我笑着说,就要走了,可是松生也劝我暂代几副,他和陈胖有点事情要商量。
    哼,我知道这是什么事。既有这事,陈胖就输这么三四底,大概也不在乎,于是我就代了。我干么不借他人的酒杯浇自己的块垒?我尽量做大牌。谁知陈胖今天狗运亨通,不到半小时,一副大牌,居然成功……陈胖是双重的财喜临门!
    那晚就睡在舜英家里,不过我实在不能安枕。我不知道在这个“奇怪”地方,半夜里会发生什么事情。
    但另有一原因使我兴奋不寝,那便是偶然给我知道了这些人和事,将来不会对于我没有“用处”。G要是再敢无礼,我的“毒牙”又多了一颗,除非像何参议所说,当真“分久必合”;但这,难道真真可能?

    听说在“苏北”,发生了一件非同小可的事情。各种各样的“传闻”,从人们的口里传来传去,弄到后来,大家索性自己发明。
    不过大致是这样的:消灭“异党”的武力,这次已经下了决心,而且军事部署,十分周密,胜利一定有把握。
    在这空气之下,“金头苍蝇”中兴高采烈者,自不乏人,但大多数的关心程度,远不及昨夜赌局的胜负,或者某某“肥猪”的油水究可榨出几多。……偶然也有一二人,——例如刚巧回来一次的F,目瞪口呆这么几分钟,但谁敢吐露心头半个字?谁能担保对面的人不把你的脑袋换取八圈麻将的赌本?F居然敢在我面前吞吞吐吐说了这么半句:“就怕的是渔翁得利,徒为仇者所快……”可是我想起那天F的“往多处报”的“理论”,就没有理由相信他不会将我出卖。我怎敢有所表示呢?我只笑了一笑,便顾左右而言他。
    口是心非的人,这里有的是。但像F那样的人,说他对我也“口是心非”呢,似乎冤枉了他(这一点,我是看准的),不过倘使为了自救,大概他虽则一面“良心痛苦”,一面还是不免要跟我的脑袋开一次玩笑的。
    而况每逢这样的“紧急关头”,内部的试探和侦察也是同时“加强”的;凭经验,我就看出了这一个把戏已经在做了。
    不过也不能“神经过敏”,看见人们在喳喳私议,就远而避之;这会被他们认为“心虚”,这就糟了。还得凑在中间扯淡,信口开河,不痛不痒的诌他妈这么几句,这才妙。然而事有凑巧,“扯淡”中间忽然提到了一个人,我越听越犯疑,几乎要脱口问“此人姓甚”,……
    也许他们不过是习惯的“胡诌”,如果不是,则此人已经生了“尾巴”,而且此人不是K还有谁?
    说是他和一个女的常常有约会,女的身材苗条,……活见鬼!我就是身材苗条的!显然的,扯淡扯到这件事的两位,并没做过K的“尾巴”,而我又不便直接打听那做“尾巴”的,到底是谁。我的怀疑也许是由于我有几分“心虚”。我和K在一处的那几次,分明是没有“尾巴”的,然而明明又说有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子”,那不是我又是谁?
    我不能不提高警惕,我必须打破这个谜!
    如果这一些“扯淡”不是信口开河,那么我的处境实在危险,……我就得先发制人!反正我曾受命“自动找对象,进行工作”;反正在“九一八”那次就报告过,有K这么一个对象,“大堪研究”;而且,即使立刻要创造若干材料,虚者实之,实者虚之,我也不至于手足无措呢!
    但首先得和K见一面,探一探他究竟生了“尾巴”没有?
    于是我冒险到他所服务的报馆去。
    以下就是当时经过的大概情形:
    那报馆的会客室不是怎样理想的谈话场所,声浪放低是必要的,但最可虑者,时间一长,难保不有第三者也来会客;因此,我也顾不了太多,不管K的感想如何,我就开门见山,直落本题。
    “今天我冒险而来,和你谈一件相当严重的事情;你如果信任我的真心真意,你就什么也不要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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