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主任,”领头的说,“现在是文化大革命,你知道吗?”
“这怎么不知道呢!”
“我们空四兵团出了一个反党阴谋集团,你知道吗?”
“知道,标语、大字报到处写着。”
“是谁为首啊?”
“彭司令员。”
“什么彭司令员!彭其,你还跟他划不清界限!”客人当中有一个插了这么一句。
“危险啊!方主任。”还是领头的说。
“我跟他有什么划不清的?”方鲁理直气壮地说,“他当司令我看病,他倒台了我少一个病人。”
“你们的关系就是这么简单?”
“那你说还怎么样?”
“不要装糊涂了!”又有一个插话者。
方鲁并不示弱地朝这个插话者瞪了一眼。
这时,假装无意撞进来的刘絮云大惊小怪地喊了起来:“你们这是怎么啦?空气那么紧张,脸上都那么严肃,找我们方主任干啥呀?发生了什么矛盾?咱也能听听吗?”她说着,挨邹燕坐下了。
“我们想问问方主任,他跟彭其的关系问题。”
“哦!是这个呀!那是得问问。方主任,你平常跟彭其的关系可不错呀!现在彭其倒了。你也该讲个清楚啦!”刘絮云说。
“我没有什么要讲清楚的,工作关系,明摆着,谁都知道。”
“不见得吧!”还是刘絮云,“你给胡连生看病的事大家知道吗?能不能公开说说啊?”
“我一天不知要看多少病,都要说吗?”方鲁一点也不倒威。有几个门诊部的人挤在门口,像是看热闹,又像是有目的来的。
“进来呀!”刘絮云向他们招手,“人家文工团的同志以忠于毛主席革命路线的实际行动为咱们做出榜样,咱们要向他们学习呀!为了弄清方主任跟彭其的特殊关系,文工团的同志带头啦!咱们门诊部的人路线觉悟就这么低?进来吧!‘凡是错误的思想,凡是毒草,凡是牛鬼蛇神,都应该进行批判,决不能让它们自由泛滥。’事情出在我们门诊部,我们不能不管。”
门口的人多数进来了,也有少数大概确实是属于看热闹的,听刘絮云这么一说,热闹也不看了,赶紧溜开去。仍旧留在门外的,只有几个小孩子了。
“方主任,”刘絮云又说,“跟大家说个清楚吧,你是怎么给胡连生看病的?”
“没什么说的。”
“嗬!这么硬啊!连彭其都投降了,你还硬啊!你以为人家不知道?还想蒙混过关哪!哼!只怕群众不答应。文工团的同志专门找你问问,你就是这样对待他们的?同志们,他这样行不行啊?”
“不行,要讲清楚。”
“同志们,”方主任对文工团的人说,“请你们不要管门诊部的事,我们这里的事很复杂。”他说着,瞪了刘絮云一眼。
“哟!”刘絮云呼地站起来,“管不得呀!哼!那么厉害呀!只许你们勾结起来反毛主席、就不许革命群众找你们问问清楚?偏要问,今天你不讲清楚,我们就不离开这个房间。别把群众当阿斗,告诉你,群众是不好欺负的。彭其又怎么样?胡连生又怎么样?资格比你老点儿吧!一样打翻在地,踏上一只脚,可不讲什么客气的。说!”她露出咬牙切齿的凶相来,大吼了一声。
“是真是假你就说清楚嘛!”有一个文工团员以不太厉害的口气说。
“好,”方鲁不理刘絮云,专对文工团的人说,“同志们,你们不了解情况,我把情况告诉你们。那天你们斗胡连生的时候,我在台下看着,觉得他有点反常,可能是神经有毛病,在当时那个情况下,我不便扰动会场。后来陈政委心脏病发作,我送他到医院去。回来以后,正想去向司令员请示一下,要求给胡处长看看病,恰好司令员打电话来要我去,他向我详细问了陈政委的病情。趁那个机会,我就提出要给胡处长看病的事,司令员同意了。第二天我到拘留所去给他初步看了一下,觉得是精神病,情况我写在他的病历本上了。这样就决定送医院。到了医院以后,我怕诊断不准确,又在那里给他做了一个脑电图,证明是他过去留在头部的一小块碎弹片发生移动,影响了正常的思维活动。情况就是这样,大家清楚了吗?”
“别听他胡说!”刘絮云像包打天下的英雄一样跳到文工团员们的前面,左手反叉着腰,右手抬起来怒指着方鲁,恨不能把他吃下去:“明明是彭其要你去给他看病的,你明明知道他不是精神病,你在拘留所跟胡连生的谈话我都听见了,你赖不脱!你给他做的脑电图是假的,你把真的毁掉,拿一个真精神病人的脑电图写上胡连生的名字。”她转向众人,“同志们,你们听听,他们就是这样搞阴谋诡计的,装得像个正人君子,满肚子坏水,直到现在还在欺骗群众,把我们大家当成猪了。”又转过去对着方鲁,“睁开你的狗眼,看清形势,现在不是彭其的天下了,门诊部也不是你姓方的天下了,你要想图个好下场就老实交代,不然,广大群众决不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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