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谁也不说一句话,大家都板着面孔,像是奔丧去的。徐凯不断地催司机快开,司机已提出抗议了。闷热的天气现在更加闷热,天上的白云在迅速集聚拢来,变成灰色,再变成乌黑一团。公路上车来人往都是急匆匆的,陈政委的轿车不断超越障碍,喇叭声嘀嘀叫个不停。
来到山地边沿了,车子减速,准备拐弯。正在这时,从岔路旁边站起来一个军人,伸开两臂挡在车子前面。
“干什么?”司机急刹车,伸出头来喝问。
“是陈政委吗?”挡路人问。
“不是。”司机说完,又要开车。
“等一等!”徐凯将手按在方向盘上,跳下车。
挡车人是赵大明,见徐秘书下车,迎面跑上来。
“徐秘书,政委在车上吗?”他问。
“你要干什么?”徐秘书反问。
“我有重要事情向政委报告。”
徐秘书正要问他是什么事,政委自己走下车来了,见赵大明情绪不正常,引起了注意。
“政委,”赵大明连忙走过来行了礼说,“我平常没有机会见到您,今天在这路上请您一定……”
“你是哪个单位的?”政委不等他说完便插问。
“他是文工团的。”徐秘书从旁介绍。
“文工团的?”陈政委一听是文工团的人便产生了厌烦和警惕,“你们文工团正在整风,你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就是看守彭其的,这个小子。”胡处长也下了车,指着赵大明告诉陈政委说。
“你们搞的名堂还少了?”陈政委冒火训斥说,“到这个时候了,还要来插手。军队的运动在党委领导下进行,你晓得吗?一开始就不听招呼,左搞右搞,就是不搞本单位的斗批改。地方上都成立革委会了,你们到现在还联合不成,还要来管闲事。”
“政委……!”赵大明急得想哭,想把一切都解释清楚,一时又从哪里说起呢?
“不要理他,”胡处长对陈政委说,“上车,彭其还在舔石头呢!”
“政委……!”赵大明跺着脚喊了一声,眼泪一涌而出。
徐秘书见状,忙向政委介绍说:
“他就是赵大明,过去跟湘湘要好,这回在北京救彭的是他的父亲。”
“哦!”陈政委这才开始转变态度,回头重新问赵大明,“你到底在这里做什么?”
“我……”赵大明擦着眼睛说,“我在这里做什么,您一点儿也不知道吗?”
“政委不知道。”徐秘书说。
“他们是怎样布置害彭的您也不知道吗?”
政委和秘书都没有回答,互相望了一眼。
“政委,我可以把全部底细告诉您,不过您先得……”赵大明慌忙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来。
“不要在这里啰嗦了,”胡处长催促着,“彭其在舔石头!上车,走吧!”
“胡处长,”赵大明央求说,“您走以后,我们送水给他喝了。先不要急着去吧,我的话只能在这路上说,到那里没法子说了。”
“你那是什么?”政委指着他手上的纸问。
“这是我要求复员的报告,请您作特殊情况批准我立即复员,您还有这个权吗?”
“你这话说得奇怪,”徐秘书说,“政委连批准一个干部复员的权力都没有了?”
“我不该说……”赵大明表示后悔。
“你为什么一定要复员?”政委问。
“不批准我复员,我不敢说真话。”
“为什么?”
赵大明看看在场的人,把目光停在司机的身上,迟疑着。
“这里的人都是可靠的。”徐秘书看出了他的顾虑,暗示他说,“什么话都可以说,就说吧!”
“我……因为管着文工团员死活的是江主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政委问。
“我要汇报的情况都与江主任直接相关,他现在正在考验我,下一步还要拿我派大用,如果他发现我把他的底细全部抖落出来了,我还能有活命吗?文工团正在搞运动,抓坏人,随便给我扣一顶什么帽子我都跑不了。这个人非常歹毒,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怕他,我的头上像戴了一个紧箍咒一样,只要我还穿着这身军衣,就逃不脱紧箍咒的惩罚。请政委一定体谅我的情况,您要保护我安全复员我才能说真话。”
“一定要复员做什么?”政委说,“我晓得情况就行了嘛!他能把你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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