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讲,我要想不倒,就必须把彭打倒?”
“是的。”
“我必须动员大家想尽办法来把他掀翻?”
“唔。”
“我除了这条路,再没有路走了?”
“余下的,只有垮台的路。”
“垮台是什么味道?”
“那……”
“是反党分子吗?”
“也可能叫‘三反分子’。”
“还有没有党籍?”
“靠不住了。”
“让不让你退休?”
“现在不会同意的。”
“我只有一条路了,只有一条路了,我在战场上几十年,还没有碰到过这样死死的围困。这比那战场上的围困厉害得多啊!这是政治重围,政治重围,兵临城下了!……唉!……”
“政委,”徐凯内疚地说,“我……可能分析得不对,可能太绝对了。”
“不,复杂的斗争也把你的分析头脑锻炼出来了。你的分析完全是对的。”
“可是,”徐秘书说,“我做出的结论非常可怕,连我自己都胆战心惊。在我的结论当中,等于是把彭司令员枪毙了,等于是把您逼上了悬崖。这个结果是冷酷无情的,但是我,从心里……接受不了。我在您面前说,无所顾忌,我有点温情主义,我同情他,也为您很难过。政委,我……我年纪太轻,我感到自己还干不了这样复杂的事,您能不能……?”
“你想离开我?”
“我……”他很难出口。
“你走吧!警卫员也走,厨师也走,司机也走,大家都能走,只有我走不脱,没有地方走。”
秘书缄默。
院子里响起一阵毫无收敛的大笑声,徐凯侧耳听听说:“江部长来了。”
“你出去一下,”政委说,“叫他现在不要进来,说我身体不舒服,有事叫他等一阵。”
院子里,陈小炮打着赤脚,裤管卷到膝窝下,头上包一条毛巾,举起锄头正在挖土。江部长走进岗门,老远就哈哈大笑走近陈小炮说:
“小炮,你在演兄妹开荒啊?还有哥哥呢?”
“哥哥画画儿,他靠画儿吃饭。”
“那你就靠种地吃饭?”
“是的,我自己种,自己吃,吃不完的才给别人吃。”
“你会搞吗?”
“警卫班有师傅。”
这时,徐秘书已走下楼来,与江部长打了个招呼说:“政委身体不太舒服,要稍微休息一阵,您有事请等一等。”
“好,我不急。”江部长说完,在陈小炮的地边蹲下来。“小心脑袋!我这锄头可不长眼睛的。”
吓得江部长连退数步,又哈哈笑了一回,把肩上一个时髦的黑色人造革背包取下来,拍了拍说:
“小炮,又给你带吃的来了!”
“有吃的欢迎!”陈小炮不停止挥锄。
“还有玩的呢!”
“玩的?啥好玩的?”
“你休息休息吧,上楼去拿给你看。”
“我就完了,等一等吧!”
陈小炮加快挥锄,弄得泥上四溅,竟有一小团掉进江部长衣领里面去了,江部长放下提包连忙抖衣服,把小炮乐得大笑起来。不久,她的地挖完了,将锄头往墙边一扔,拍拍手说:“上去吧!”
江部长跟着陈小炮上了楼,走进她的房间,见房里整齐有序,感到吃惊。
“小炮,你最近请了个保姆吧?”
“这么大人了,为什么还要靠保姆?”
“房间里整齐多了。”
“靠自己,偌,就这双手,要改变自己的生活。”
“好!有志气!”
“有什么吃的快拿来吧!”
“你这么性急呀!”
江部长坐在椅子上,扯开了拉链,搬出来一个相当大的硬纸盒。
“这么多!吃得了?”小炮惊呼。
“哈哈!你吃吃看。”江部长打开纸盒,搬出一样东西来。原来是一门炮,玩具火箭炮。高低机,方向机,瞄准镜,击发按钮,火箭,靶子,样样俱全。
江部长说:“你不是叫小炮吗?我就送你一门炮,好不好?”
“这玩意儿倒有点意思,”小炮高兴地凑拢来,“能打吗?”
“当然能打,不能打还叫炮?”
江部长耐心地把炮安装起来,将靶子——一副单杠上挂着两个戴钢盔的木板人——放在三公尺远的前方,一边讲解,一边操作,开始了实弹射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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