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草家族(81)

2025-10-10 评论

    她们在帐篷里光着脊梁,只穿一条小裤衩:三个女考察队员只穿着三条小裤衩,一条红裤衩,一条绿裤衩,一条黑裤衩。裤衩都紧紧地箍在她们的大腿根上,愈显得六条腿修长油滑,好像六条大鳗鱼。听我讲故事时她们出神入化,六只大眼锃亮,像六盏电灯泡子。那三个男人,一个帐篷外烧开水,一个持笔往本子上抄写什么东西,另一个用录音机录我的故事。这里没有男人的嫉妒心理也没有不健康的情欲。如果有一点点情绪的骚动,那并不是她们的肉体引起,而是那三条色彩强烈的裤衩引起。后来她们就脱掉了裤衩,我穿着衣服反倒局促不安起来;我不脱掉衣服就是对她们的侮辱,于是便赶紧脱掉衣服,大家都赤身裸体,无牵无挂,犹如初生的婴儿。我把我知道的全讲了,一边讲一边整理拔高。她们对我的评价很高。她们说我所讲的每一句话都增强了她们进红树林子考察的信念。临行那天,我赶到帐篷边为她们送行。但帐篷没有了,地上只留下篝火的余烬和一堆空罐头盒子,一群黑蚂蚁在抢食罐头里残余的鱼肉渣滓。但我坚信她们是进红树林子里去啦。
    一个瞎子弹着三弦在县城的青石板道上坐着卖唱,石板缝里生着一些顽强的毛谷缨,蜥蜴在他腿缝里休憩。他唱着一个小马驹的故事,也唱着一个考察队员在红树林子里漫游的故事。
    她们邀请我们到帐篷里去休息,吃东西。我正好感觉到既疲乏又饥饿,她们的邀请正合着我的心意。
    儿子嘟着嘴,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因为碰到了这些朋友,我的孤独感减缓,对儿子的依赖感也减轻。我的腰杆有些硬,说话的腔调里又渗出了家长和主子的味道:
    “青狗儿,姑姑们叫我们去帐篷里去休息、吃东西,你去还是不去?”
    青狗儿捡起湖边那些有着刀锋一般利刃的花花石片,愤怒地打击着湖面上那些陀螺般团团旋转、激起雪白水花、焕发奇光异彩的彩球鱼。他打得很准,每一块石片都注定要把一只彩球鱼打成两半。
    破裂的彩球鱼的腔子里泄出花花绿绿的鲜血,漶在水面上。一股股腥甜的味道随着破裂彩球鱼的增多而浓烈起来。
    “你去还是不去?!”
    “去干什么?去看你们剥成光腚猴子耍流氓?呸!”青狗儿鄙视地说。
    我分明记得,我与她们赤身裸体讨论历史时,青狗儿还是个吃奶的孩子,他何以得知?
    青狗儿冷笑一声说: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的脸涨红了。我无法否认,生养出这样一个儿子是天大的不幸。
    “你想捏死我?晚啦!”青狗儿紧逼着我的思想说。
    他继续着残酷的行为:用尖利的石片把浮到湖水上交配的彩球鱼打成两半。
    一位冗长脸儿修长眉毛嘴唇娇艳肥大的女考察队员跑过去,拦腰抱住青狗儿,把他举起来,说:
    “这是珍奇鱼类,比钻石还宝贵,要保护,不许杀害!”
    青狗儿在她怀里,瞪着眼说:
    “这鱼是你们家的?”
    “这是国家的珍宝!”
    “狗屁!”青狗儿出言不逊,骂道,“我杀了你这个臭婊子!”
    青狗子举起石片,在考察队员脸上剐出了一条大口子,哗哗啦啦往外流血。
    女考察队员举起青狗儿,掷到湖水里。一群彩球鱼包围上去。
    我嚎叫了一声。要不是两位女考察队员拽住我的胳膊,我一定跳到湖里去啦。她们说:
    “这样的破孩子要了干什么?”
    她们像绑架一样把我拖到架在湖边的帐篷里。那位脸上受伤的女考察队员跟着我们进了帐篷。她的脸上还流血。两位女考察队员一个劲地揉搓着我的手,焦急地向我打听着县里的情况,我说我通通不知道。受伤的女考察队员打开保健箱,找出一块长条形的橡皮膏,贴到伤口上。血不流了,但她的嘴巴被橡皮膏牵扯,呈现出温柔的倾斜状。我马上回忆起若干往事。
    三个女考察队员不由分说地剥掉了我的衣服。她们自己也飞快地剥掉衣服,她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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