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语2(120)

2025-10-10 评论

    “你真的不来了?”黑明威手足无措。
    “没办法,我已经暴露,不能再出来活动了。”
    “可我还不知道怎么使用密码呢。”
    “怎么不知道,我不都跟你说了。”
    “说是说了,可我还没有用过。”
    “你会用的,很简单的,就跟用字典差不了多少。”说罢,姜姐连一个“再见”都没说便干脆地掉头走了,让黑明威措手不及,一时愣在那儿。后来想追出门去时,她已在外面关住门,匆匆地走了。黑明威打开门,追出去,只听到一声比一声紧凑的鞋跟声,透出离去的决然。
    罴明威站在那儿想,她要去哪里?我还能见到她吗?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想跟她在一起。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对一个女性有这种想法,以前他对女人总是有种莫名的畏惧和抗拒:他的母亲还在他的心里!他是个不幸的儿子,母亲给他植入了对女人如对老虎的畏惧心理。他也成了姜姐唯一同事又没有同床的男人。不过,以他此刻的心理推测,如果再给他们一段相处的时间,也许他们会有同床的一天的。这么说,他们确实是没缘分啊。

    一个礼拜后,海塞斯声势浩大地走了。
    确实是声势浩大,香港的报纸登了,美国的电台播了,以致在蛾眉山上的陈家鹄都可能知道了——事实上不知道,因为寺院里没有收音机。因为消息不慎走漏,所以海塞斯走的那天,金处长派了一个排的兵力护送去机场,排场比杜先生出门还大。排场再大,陆从骏还是提心吊胆,到了香港,又有一群人接,一群人送,都是陆从骏亲自出面安排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海塞斯顺利回了国。有好事者在纽约第五大道上还给他拍了照,登在香港的报纸上,另有人在美国的电台上也说了,对国民政府深表遗憾的表面下极尽挖苦和嘲笑。
    不管你怀什么心,说什么,只要人安全回了美国,杜先生心里的石头就落了地。但话说回来,连一个人走的消息都按不住,说明什么?陆从骏,你黑室的内贼没除尽啊。这一天,杜先生又把陆从骏叫到办公室,说的就是这个话题。
    杜先生说:“黑室成立至今,成绩斐然,但厄运也不少,各路特务围着我们转,就想把我们灭了。树大招风,树大更要抗风!杨处长是被一颗八百米外的子弹射杀的,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身边的特务不是三脚猫,不是几个小喽哕。教授走是绝密又绝密的消息,外界又怎么会知道?难道你觉得是这敌人掐指算卦算出来的?”
    “当然不是。”
    杜先生狠狠地瞪他一眼,“陆从骏,我早对你说过,你那里面不干净,你要打扫卫生,彻彻底底地打扫。这次算你运气好,教授路上没有出事,否则你的脑袋已经是我的啦。”
    陆从骏埋着头听训,一声不吭。
    杜先生接着说:“陆从骏,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当前是我们最困难的时候,为了配合汪贼的降日计划,最近鬼子从水上、路上、空中,海陆空三条线源源不断地输送特务进来,潜伏在我们身边,加上汪贼留下的余孽死党,我们是身处雷阵啊!你必须要有高度的警惕性,你们那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价值千金的,都是敌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从踏进屋子的那一刻起,陆从骏就已经做好挨骂受罚的准备,也许是准备充分吧,他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局促和不安。甚至,在杜先生看来,他为部下今天的泰然、为他宠辱不惊的气度、为他目光里引而不发的那种力量感到一种不可思议的震惊,好像他的威严已经被剥夺。当陆从骏意识到这点后,为了掩饰内心的平静,也是为了还给首座一份威严,他使劲想起远在峨眉山上与生死做搏斗的陈家鹄,想起自己眼下干的坏事败露后可能得到的灭顶之灾,想起杨处长的死,想起海塞斯工作上的困境……全是一堆闹心事,想着,想着,他眼睛泛红了,声音发颤了,拿烟的手哆嗦了。
    这个表现又似乎过了头,与他过往在首座面前的形象有所不符。不过,杜先生凝神沉思一会儿,没有觉得异样。或者说,他接受了这个异常,因为他觉得陆从骏确实应该痛定思痛,好好总结一下教训,充分认识到自己工作面临的困难。他是个忠诚有才干的人,痛苦会让他变得更加有才干的,杜先生这样想着,为今天的谈话感到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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