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母是过来人,想起自己受孕之初也是这个样子,老干呕,便当即问她几个妇科问题。惠子一一作答,陈母听了明白自己估算得没错,便喜乐地笑道:“你呀惠子,确实还是个孩子啊,这种事都不懂。快去坐着休息,待会儿我带你去医院看看。记住,今后要多休息,不要碰冷水。”
惠子一头雾水,“妈,我怎么了?”
陈母看看她很正常的腹部,努了一下嘴,“你可能要让我当奶奶了。”
下午去医院检杳,果然如此,两个多月了。从医院回来,惠子看见陈父坐在庭园里在看报纸,照例要去给他泡茶,陈母却把她往楼上推,“行了,以后你就少忙活这些,他还没有老到连杯茶都泡不了,他泡不了还有我呢。”陈父听了觉得怪怪的,对陈母说风凉话:“你今天去外面是不是染了羊痫风了,回来就跟个疯婆子似的,不说人话。”
陈母不理他,把惠子往楼上推,一边继续对她说,因为心里盛满了欢喜,乐坏了,说得颠三倒四的:“上楼去休息吧,哦,不,不,赶紧给家鹄去封信,告诉他,看他会乐成什么样子,说不定就乐得回来看你了。”
送走惠子,陈母才回头来对付老头,看他正朝自己瞪着牛眼,训他:“瞪什么眼,我这就给你去泡茶行了吧。我看你呀是被惠子惯坏了,现在懒得连杯茶都要等着人泡,总有一天要渴死你!”
陈父看她欲进厨房,喊住她:“你回来,没人要喝你的茶,”指指楼上,“你们去哪里了,到底怎么了?”
陈母乐陶陶地凑上前,“你猜。”
陈父毕竟不是个细心的男人,没有猜中。不过等到陈母告诉他时,他也不亦乐乎。人上了‘年纪,最惧怕的事是“后继无人”,最开怀的事是“子孙满堂”。所以,惠子怀孕的消息让老头子着实是乐到骨头缝里面去了。
这天晚上,惠子一直沉浸在幸福无比的遐想中:她想起就在一个礼拜前,她曾给家鹄去信,提到她想给他生个孩子……本来,这只是她表达对他的思念的另一种方式,没想到孩子已经从天而降。不用说,那时候孩子已经在她腹中秘密地生长。怎么,我一想要孩子,就真有了……梦想成真,似乎说明她跟家鹄真是天结良缘,他们一定能幸福美满地过上一辈子。这么想着,惠子觉得幸福得几乎要晕眩过去,她就在这种半晕半眩中趴在桌子上,提起了笔,给陈家鹄云云雾雾地写起信来:家鹄,亲爱的家鹄,你可知道我写这封信的时候,心里是怎样的一个高兴?高兴之情,难以言表!此刻我还流着泪,那是喜极而泣,我简直都握不住笔了——因为我的手跟随心脏在猛烈地颤抖,喜悦和激动将我浑身的血液都燃烧起来了,我真想像鸟儿那样振翅,朝着你的方向,飞去,飞进你的心里去!
家鹄,我有十句、百句、千句、万句……太多太多的话想对你说,但真正要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了,正如你常说的,数学上的“无尽大”就是“无穷小”,无限多的话竟让我失语。这么说吧,家鹄,那千言万语汇聚起来,就是我们长久以来最大最迫切的梦想,就是我们最完美最热烈的幸福。看到这里你猜到了吗?是的,你一定猜到了:我怀孕了!我怀上了我们的孩子!我们的爱就要结出最完美的果实。这是真的,如同我现在正给你写信一样真,如同我永远爱你一样真,千真万确的真。
你还记得吗?你在临走前,嘱咐我要我勇敢面对暂时分离的痛苦,并对我吟了一首正冈子规的俳句:痛苦难忍的时候,定有幸福在暗中靠近。我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周而复始的望眼欲穿和按部就班的忧心忡忡之后,幸福真的就来临了。
你可以想象,当我从医生口中听到那不啻观音菩萨玉旨纶音的诊断的时候,一朵绚烂的礼花顿时噼啪炸开了我的胸膛,那一瞬间,所有的美和所有的善就像富士山下的樱花一般在春风中尽情怒放,温柔的快乐在细腻地闪烁,如同你我在一起的时光,如同天上无瑕的星星。我不由闭上了眼睛,近乎眩晕中,就看到了你喜不自禁的模样,仿佛窗外的阳光一般暖人心怀。
对了,跟我们一样高兴的还有家里人。你知道吗.爸爸妈妈现在对我比亲生父母还要好,大哥和小妹对我也更好了,我感觉我已经完全融入到了这个温暖的家庭中,是血融于水的融入啊。啊,家鹄,我们的孩子还没有出世,就给我带来了如此多的幸福和安心,除了感激上天的眷顾和你的爱之外,我还能说什么呢?我什么都不说,但我相信你什么都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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