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猾是一种冒险的游戏(31)

2025-10-10 评论

    对马,“伯乐”是“伯乐”;对人,“伯乐”今天包含有“靠山”和“保护人”的意思……
    所谓“正统”的思想之对于我的某些同代人们,诚如旧童装之对于长大了的少女,她们有时容忍不了别人将它们贬为“过时货”,乃是因为她们穿着它们确曾可爱过。时代之所以是延续的,正由于只能在一代人的内心里结束。而历史告诉我们,这个过程比葡萄晒成干儿的时间要长得多……
    大多数人在学会了与生活“和平共处”的时候,往往最能原谅自己变成了滑头,但却并不允许自己变成恶棍。我们可以做到职听滑头哲学保持沉默,但毕竟很难修行到容忍恶棍理论冒充新道德经的地步……
    而人类的希望也许正体现在这一点上。
    对于三十多岁的女人,生日是沮丧的加法。
    三十三岁的女人,即或漂亮,也是谈不上“水灵”的。她们是熟透了的果子。生活是果库,家庭是塑料袋儿,年龄是储存期。她们的一切美点,在二十三岁这一储存期达到了完善——如果确有美点的话,熟透了的果子是最不易储存的果子。需要储存的东西是难以保鲜的东西。三十三岁是女人生命链环中的—段牛皮筋,家庭生活既能神长它老化它又能保佐它的弹性。这就是某些女人为什么三十四岁了、三十五岁了、三十六岁了依然觉得自己逗留在三十二岁上,依然使别人觉得她们仍像二十三岁的缘故。也是某些女人为什么一过三十三岁就像秋末的园林没了色彩、没了生机一片萧瑟的缘故……
    女人需要自己的家乃是女人的第二本能。在这一点上,她们像海狸。普通的女人尤其需要自己的家,哪怕像个小窝一样的家。嘲笑她们这一点的男人,自以为是在嘲笑平庸。他们那种“超凡脱俗”的心态不但虚伪而且肤浅。他们忘了他们成为男人之前无一不是在女人们构造的“窝”里长大的。不过人类筑窝营巢的技巧和本领比动物或虫鸟高明罢了……
    喜欢照镜子的男人绝不少于喜欢照镜子的女人。女人常一边照镜子一边化妆和修饰自己。男人常对着镜子久久地凝视自己,如同凝视一个陌生者,如同在研究他们为什么是那个样子。女人既易接受自己,习惯自己,钟爱自己,也总想要改变自己。男人既苦于排斥自己,怀疑自己,否定自己,也总想要认清自己……
    大多数女人迷悯地寻找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个男人。大多数男人迷悯地寻找着自我。
    男人寻找不到自我的时候,便像儿童一样投入女人的怀抱……
    男人是永远的相对值。
    女人是永远的绝对值。
    女性被认为是一个女人之后,即或仍保留着某些孩子的天性,其灵魂却永不再是孩子。所以她们总是希望被当作纯洁烂漫的儿童。男性被认为是一个男人之后,即或刮鳞一样将孩子的某些天性从身上刮得一干二净,其灵魂仍趋向于孩子。所以他们总爱装“男子汉”。事实上哪一个男人都仅能寻找到自己的一部分,甚至很小的一部分。正如哪一个女人都不能寻找到一个不使自己失望的“男子汉”一样……女人是男人的小数点,她标在他一生的哪一阶段,往往决定一个男人成为什么样的男人。
    我们看到高大强壮伟岸挺拔的男人挽着娇小柔弱的女人信心中足地走着,万勿以为他必是她的“护花神”,她离了他难以生活;其实她对于他可能更重要,谁保护着谁很不一定……爱神、美神、命运之神、死神、战神、和平之神、胜利之神乃至艺术之神都被想象为女人塑造为女人,不是没有原因的。我们勘查人类的心理历程,在最成熟的某一阶段,也不难发现儿童天性的某些特点,实乃因为人类永远有一半男人。一个民族如果没有出息,不是因为女人在数量上太多,而是因为男人在质量上太劣……
    一个苦于寻找不到自我才投入女人怀抱的男人,终将会使她意识到,他根本不是她要寻找的男人,而不过是延长断奶期的孩子。对于负数式的男人,女人这个小数点没有积极意义……
    婚前与婚后,是男人和女人的爱之两个境界。无论他们为了做夫妻,曾怎样花前月下,曾怎样山盟海誓、如胶似漆、形影不离、耳鬓厮磨、卿卿我我,曾怎样同各自的命运挣扎拼斗、破釜沉舟、孤注一掷、不成功便成仁,一旦他们真正实现了终于睡在经法律批准的同一张床上的风愿,不久便会觉得他们那张床不过就是水库中的一张木筏而已。爱之狂风暴雨,闪电雷鸣过后,水库的平静既是宜人的也是庸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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