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猾是一种冒险的游戏(33)

2025-10-10 评论

    男人是女人的镜子。通过她所爱的男人,可以判断她大抵属于哪一类女人。
    男人是各式各样的。时代的文明使男人的行业多起来。若取一种笼统的划分法,无非也就这么几类:只能当官的,也能当官的,不能当官的,不愿当官的。都是女人的镜子。
    这个时代“生产”出了太多太多除了文凭和学历其他一切方面太差太差的男人。科举时代早已过去,时代需要的是不但有文凭有学历而且有实际能力的男人。女人们也是。总有一天时代将宣布,它不需要太多太多的“书生”,他们过剩了。而女人们也将宣布,她们看重的不只是男人的文凭和学历。
    男人是女人的镜子,女人是男人的学校。反过来不成立。女人并非男人的镜子。男人选择女人的内容要较女人选择男人的内容肤浅得多,不易全面映照出他的生活观念。男人也并非女人的学校。男人可以舍得花钱“包装”他所爱的女人,可以用他自己的生活观念改变女人的生活观念,可以用他的思想方法影响女人的思想方法。但他无法教导女人如何更女性化。因而男人对女人从本质上说没有塑造力。当代女人选择男人的困难比任何时代都大得多了。这个时代注定了是女性的大苦闷时代。
    以一个凡夫俗子的人生观来看,世界本不是“空”的。人心也很难达到真正意义上的“空”。如果真能达到那一种“空”,连掸都是应从内心里空掉的。
    我们纵观禅的历史,看到了朴素的唯物论和透彻的辩证法与意在哗众取宠的玄学,像两根藤一样扭缠在一起。
    真与伪,有时简直就像一对一摸一样的孪生姐妹。你爱的是姐姐,很可能娶的是妹妹……
    智慧不是知识。智慧根本不可能像知识一样互相传授。但智慧是可以互相启迪的。而一切过分熔耀出来的智慧,都是在不同程度上贬值了的智慧。焙耀一旦是目的,智慧也就在闪光的同时死灭了……
    一方面,禅学的列祖列宗认为,禅宗是不可能靠语言和文字去发扬光大的。另一方面,他们十分清楚,离开了语言和文字,尤其若连语言都摈弃了,禅学的命脉也就会断了。
    这是一个矛盾。
    语言是人类一切活动得以延续的最基本的方式。
    禅学绝不是完美的,更非无懈可击的。
    禅学给现代人的启示恰恰在于——人类倘执迷于追求一种完美,寻求所谓彻底的“超界”,便会走向谬误。
    世间一切事物的发展,几乎不可避免地经受着走向反面的考验。走向反面,几乎是世间一切事物兴衰的必然规律。好比果树上的一只果子,由青涩到成熟的过程,乃“兴”的过程;由成熟到落地的过程,乃“衰”的过程。谁也没有任何办法使一只成熟了的果子不腐烂。怀有这种幻想的人,必和成熟了的果子一样走向果子的反面。聪明的办法,是切开果,剔出种,栽培果树。改革是防止一切事物走向反面的惟一途径。而一切事物总是在不停顿地走向反面。一切事物中都隐含有使得自身走向反面的内因。一切事物中的这一种或几种内因,都具有在适应了改革,适应了内部条件结构发生逆转和变化之后,继续走向反面的趋向性。因为世间一切事物都是有生命的。因为“生命”二宇的含义,简直就可以理解为走向反面。所以改革也只能是不可间断的“行动”。它伴随着“兴”走向“衰”。伴随着“衰”走向“兴”。兴兴衰衰,衰衰兴兴,自然规律也。
    人的生命,本应是一个由务实到“虚空”的过程。每人都有义务为这社会作出一份或大或小的贡献。道理是那么简单,因这社会,每时每刻都在许多方面尽义务于每一个人。中青年,乃是为社会尽义务的最好年华。到了晚年,人的生命越接近终点,生命也就越应更充分地属于人自己,恢复生命原本的自然和庄严。一个合乎自然规律的社会,难道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吗?该“虚”的不肯“虚”,该“空”的不肯“空”。不该“虚”的一代,则很是“虚”了起来。不该“空”的—代,则似乎很是“空”了起来。
    我敬仰禅之列祖列宗所倡导的那一种豁达乐观的生命风格。
    因为它对我们每一个人最起码的益处是——帮助我们解开心结,消除胸中种种块垒,透过自我的改善,净化我们灵魂中的一切有碍于我们生命良好状态的污染、束缚、浮躁、动乱、阴暗的念头和膨胀的欲望,使我们找到真实、本性、光明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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