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猾是一种冒险的游戏(55)

2025-10-10 评论

    而在这过程和其后,便会有许多无聊的没意思的事情伴随着……
    欲与欲望的区别,好比性与爱情的区别。更好比洗澡与水上芭蕾的区别。
    人类停止在欲的满足方面,这世界的变化也就嘎然而止了。
    一个家庭也有欲望。一个社团也有欲望。一个民族也有欲望。一个国家也有欲望。人类不可能没有欲望,因为具体的人都是有欲望的。人类不可以没有欲望,因为人类也是仰仗着自身的欲望进化、进步和文明起来的。一个家庭,一个杜团,只有依赖了成员们欲望的一致性而凝聚而各尽其能,才可实现追求之目标。一个民族也是这样。一个国家也是这样。
    欲望当然有好坏之分。好的欲望其实便是理想。坏的欲望其实便是野心。一个人产生坏的欲望,极易滑向犯罪的道路。一个家庭由种种坏的欲望氤氲一片,极易使家庭这个温馨之所变成罪恶之窝。一个社团由坏的欲望所凝聚,将对社会造成危害。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由坏的欲望统治,则必危害全人类的和平。
    因而一个具体人的欲望,是须时时自觉地用理智进行审省、判断和控制的。一个产生了又坏又强烈的欲望的人,一个这样的人面不能够审省、判断自己欲望的好坏,并且不能够控制它,那么这个人对别人是危险的人。一个社团,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也都是这样。
    每一种欲望的达到,几乎都是以放弃另一种或另几种欲望为代价的。
    大多数儿童是彻底的“理想主义者”。他们企图实现成获得,一心所求往往是全部。所以儿童们常会陷入此种两难之境—一一当他们把手伸人细颈陶罐掏取什么的时候,他们的手几乎都贪婪地抓得满满的。结果他们连自己的手也被卡佐抽不出来了。他们要么会急得大哭起来,要么会发脾气将陶罐打破。哭是没用的。流再多的眼泪也不如放下去一点儿想得到的东西。
    真正的理想主义者,是善于控制欲望的人。
    大跃进是不理智的。是儿童式的欲望。
    商业时代的初期,人们的种种欲望皆被空前刺激起来。这一个时期的人类欲望,具有着极其贪婪的色彩。如何使剧烈膨胀着的个人欲望,凝聚为民族和国家的共同理想,是时代的艰难使命。时代完不成这一使命,时代将走向反面。
    如果“精神家园”只不过就是文人的大小书斋,“精神追求”只不过就是读经,读史,读哲,读诸子,读圣贤,吟诗自说,行文自赏,自我尊崇,那么其实没谁进入文人的“精神家园”,作奋勇抵抗之状是可笑的。
    文人尽可以惜守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但若太过分的自我赞美了,则就不但矫情,而且有些讨嫌了。归根结底,文人的“家园”,也首先是物质组合的。其次才是精神质量的。这精神质量建筑在文人的“家园”的物质基础之上。
    我从不就文人的“精神家园”四个宇写什么,实在是不愿置自己于被讨嫌的境地。
    中国的农民们先天其实都是并不狡猾的。如果说他们现在有点儿狡猾了,那也是后天学的。
    一个这样的时代正逼近我们中国人的面前——它的轮子只管隆隆向前、绝不为任何一个行动迟缓的人减慢速度或停下来稍等片刻。你要么坐在它的车厢里。它的车厢的等级是分得越来越细越多了。你要么跟着它的轮子飞跑疲于奔命,待它到哪一站“加水”时跃身上车。你要么具有根本不理睬它开到哪儿去的经济基础和心理素质,有资格并且自甘做一个时代发展的旁观者局外人。而最不幸的是你对它的多变性冷酷性预见不到估计不足,被碾在了它的轮下……
    只要人留意关注时代,那么它将要甩掉某些人之前,总是会显出些迹象的。忽略了这些迹象的发生,不再是时代的过错,而只能承认自己对自己没尽到责任了。对于有所准备的人,从好的活法跌人糟的话法,其实并不意昧着处境绝望,也并不真的那么可怕。需要耐心和承受力,经得起摔掷的自尊和从头来过的自信罢了。
    有所准备的人,必能从糟的活法重新过渡向另一种好的活法,避免被时代碾在它的轮下。
    如果你要踏上一条充满艰难险阻的路,有一个兵为伴,你就会暗自庆幸的。因为你深信,无论在什么情况之下,他都不会甩下你不管。如果有两个兵为伴,你就会无忧无虑。如果有三个兵为伴,你简直可以唱着歌儿上路。尽管他们才十八九二十来岁,尽管在年龄上你可作他们的长兄乃至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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