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说(92)

2025-10-10 评论

    这使郑岚更加有理由大大地安心了。
    权力的辐射线射到哪儿,它就在哪儿作用于人们的关系。有时使人对人亲;有时令目目恶对。
    当套房的房门一关上,郑岚立刻就走到床边坐下了。继而仰面躺了下去。
    从早上到下午几乎一直坐在车里来着,她也觉得有点儿乏了。
    她感到他走到床边来了,躺着没动。
    当他帮她脱靴子时,她才慵懒地缓缓坐起来,却见他是双膝跪在那儿动作轻轻地代劳着。
    她任凭他双膝跪着将她的两只靴子都脱了下来。
    没有一个女人不曾幻想过有某一个男人双膝跪在自己跟前替自己轻轻从脚上脱下靴子或鞋子。正如没有一只小猫或小狗不爱被主人抱在怀里予以抚摸。
    那一时刻她那一种女人的尊严和虚荣心满足极了。
    满足着而又迅速膨胀着。
    于是她的眼神儿就温柔并且妩媚了。
    “唉,你呀,你对我好得常常叫我自己不知怎么办才好……”
    她习惯成自然地摩挲他那粗硬的染得漆黑的刷子般的平头。还将手伸入他那竖起来的羽绒服的高领里边去,摩挲他那短而结实的脖颈。
    而他,像捧两轴精裱的名画似的,将她那双被丝袜裹得更加优美的秀腿慢慢捧起,轻轻放在床上。接着,就想将她压住在自己身下……
    她嗔道:“门呀!……”
    他双手从她的身体两边按在床上,撑起上身,扭回头看了一眼,顾不了那么多地说:“管它呢!……”
    她却一滚,从床的那一边下了地,踮着脚跟跑到门前,将安全锁也锁上了。刚一转身,被他拦腰横抱了起来……
    她小声说:“野猪!……”
    自从他们离开了度假村,各自的神经就几乎都没有稳定过。一忽儿紧张,一忽儿松弛;一忽儿忐忑不安,一忽儿否极泰来;一忽儿她由于从他脸上看出了隐患而自己忧心忡忡,一忽儿他出于照顾她的感受而强作镇定,伪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此刻,他们都想要放松放松他们倍经折磨的神经了。
    他们的神经也都十分默契地怂恿他们随心所欲了。
    狎昵,亲爱,如胶似漆,缠绵难分……
    做爱成为自然而然之事……
    他们的神经都渴望达到亢奋的高xdx潮……
    但是他却疲软了。
    疲软得无可救药。
    对于王启兆这一个雄野猪一般慓壮的男人,这是从没发生过的现象。在他人生的各个阶段,他都发生过精神疲软的经历。却一次也没有过在床上,在和女人做爱的关键时刻一软到底的纪录。从她成为他惟一的女人那一天起,他一次也没令她扫兴过,更没使自己沮丧过。
    “嘿他妈的,今天这是怎么了呢?……”
    他内心里谙知其故,却做出百思不解的表情。
    仿佛是一个明明被出卖了,又偏不肯承认被出卖了的人。
    然而她也并没觉得多么的失望。她的神经初步亢奋了一阵之后,也随之疲软了。正如他之生理性质的疲软。
    她抚慰了他一番,让他怀拥着自己,竟渐渐睡过去了。
    事实证明,人这种三分之一生命在床上度过的动物,虽然高级,但毕竟也只不过是动物。真的倦意袭来,对床是没那么苛刻的要求的。

    当她被电话扰醒,他已不在房间里了。窗外,夜幕降临在城市上空。城市这只异眼兽,睁开着千万只各种形状各种色彩的诡幻之眼了。
    “宝贝儿……”
    王启兆的声音不知远近地传入她耳中。
    “你又到哪去了?”
    她嗔怪,又奇怪。
    他说:“我现在在哪儿不重要,现在你要认认真真地听我说的每一句话。我从度假村带出来的那只文件箱,它就在你的身旁,你看见它了吗?”
    她伸手一摸,摸到了,就说:“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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