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萍争辩:“我们没偷酒喝!”
梁喜喜:“还嘴硬!当我没长鼻子啊?我明明闻到了一股酒味儿!”
周萍:“我们也闻到了,从您嘴里散出来的……”
梁喜喜瞪着眼睛:“你是想说我醉了吗?我醉不醉的,都能肯定这方圆百里内没有阶级敌人!今晚尤其没有!”
讲鬼故事的姑娘:“凡有人存在的地方就必定有阶级斗争!”
胖姑娘:“没有阶级斗争也有思想斗争!”
瘦小的姑娘:“思想斗争也是阶级斗争的一种表现!”
梁喜喜恼火地:“胡、说、八、道!我要躺下了,立马都给我滚回去!要不,我拎你们脚一个个把你们撇出去!哼!一块儿来搅我的清静。”
她转身要往屋里进,讲鬼故事的姑娘使眼色,于是,周萍将门一开,另外三个将梁喜喜拖出了门。
周萍指着远处大声说:“在那儿!”
可这时,塔头甸的方向,却不见了“鬼火”。
梁喜喜厉声问道:“哪儿?哪儿?”
胖姑娘指着远处叫:“又出现了!”
梁喜喜转身望去,但见“鬼火”慢慢离地,慢慢升高。火势比刚才弱,忽而又不见了,片刻又出现了,火势也强了,又抡成了环形。
梁喜喜晃晃头:“老天爷,这可耽误不得!……”说着,她猛转身进了屋,又饮一盅酒,匆慌戴狍皮帽子、棉手套,穿上毡靴、狍皮里子棉袄,用条红布带往腰间一扎,对跟进屋来的周萍她们说,“有人迷路了,还兴许被鬼打墙困住了,不能见死不救!我去马号骑马,你们去找几个老乡,传我的话,让他们套辆大车往那个方向去!要套三匹马!车上要有被褥!还要快!去呀!”
周萍她们连忙跑了出去。
梁喜喜骑着马,向塔头甸方向飞奔而去。一辆马车也向同一方向驰去,车上的几个人中,有的举着手电晃动。
而塔头甸的方向“鬼火”暗了,小了,忽而直坠,消失在黑夜里。
天已微明,周萍等四个姑娘站在梁喜喜家屋外,拿着脸盆、簸箕等工具收集雪。一些山东屯的乡亲聚集在她家的窗前和门口。
门突然开了,几名男知青(163)被推出门外,有的被梁喜喜推得跌倒在地。梁喜喜叉腰斥骂:“再说些没人味儿的话,小心我扇你们!”
几名男知青(163)慌慌张张地爬起来,逃开了。
一名老乡上前问:“支书,我们还能帮上什么忙?”
梁喜喜:“也用不上你们了,都回家补补回笼觉吧,今天你们不用出工了!”
一汉子:“那,工分怎么算啊?”
梁喜喜:“告诉记分员,都给你们记满分!”
老乡们满意而去,一妇女回头又说:“支书,用得着就让人找我们啊!”
梁喜喜冲周萍她们喊:“哎,你们几个,要收新雪,盐面子似的陈雪不行!”说完,便转身进了屋。
周萍等四个姑娘也端着雪进了屋。梁喜喜正坐在灶间往灶口续柴烧水,见她们端着雪进来了,便问:“是新雪?”
周萍她们点点头。
梁喜喜吩咐:“要用盐面子似的陈雪搓,还不都被搓下一层皮呀?现在你们四个听我说啊,要先搓心口窝和后心那儿,两处都搓热了,再搓手指、脚趾、手心手背和脚心脚背。也都搓热了,再搓耳朵、鼻子。搓耳朵鼻子的时候要特别小心,轻轻的,千万别给弄掉了!然后呢,搓胳膊、腿,全身各处。要哪儿都搓到,一处也不许落!要像给刚满月的婴娃洗澡那么耐心、细心,明白不?”
周萍她们又点点头。
讲鬼故事的姑娘小心地问:“支书,咱们还能救活他们吗?”
梁喜喜叹口气:“死马当活马医吧,看他们各人的造化了。”
周萍:“支书,求求您,千万想办法把他们救活!我认识他们三个,我在七连时……他们对我都挺好的……”她说着,眼泪淌了下来。
梁喜喜:“在北大荒,遇到这种事,也就这办法。我是没什么高招了,看你们的了。还不如我来说求求你们。快进去干活吧!”梁喜喜劝慰了几句,又蹲下续柴。
胖姑娘率先往里屋进,却将一盆雪扣在里屋地上,立刻退了出来:“支书,你……你怎么把他们都弄得光溜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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