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19)

2025-10-10 评论

    马蹄翻飞。齐勇骑着乌云狂奔在两大片金色麦海之间——一片麦海连到远山脚下;一片麦海直接连到地平线。人和马的背影,在两片金黄中向远处奔去,天边悬着红彤彤的火烧云。
    齐勇勒住马,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深情地望着眼前的麦海。他捋了一把麦粒,搓搓,吹一口,放口中嚼,夹着一丝青涩的麦香充满了他的口腔。他又折了一束麦穗喂马,马也津津有味地咀嚼着,和他一起分享这沁心的味道。
    齐勇搂住马脖子,与马头顶头,轻轻地唤着:“‘乌云’,‘乌云’,叫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又叫我怎么舍得离开这一片麦海!我在这块肥沃的土地上洒下过汗水呀……”
    风起,黑绸般的马匹和身着绿衣的青年在金黄的麦海中时隐时现。天边那红彤彤的火烧云也应和着麦海的起落,变化万端……
    天黑了,齐勇牵着“乌云”回到马棚,正在喂马的老耿头对他说:“骑过瘾了?魏明等你呢。”
    齐勇拴好“乌云”,走进老耿头睡觉的小屋,见魏明坐在炕边吸烟。魏明掏出烟盒,抛给齐勇一支烟。齐勇接过来,叼在嘴上,魏明将自己吸了半截的烟递给他。
    齐勇把手里的烟点着后,把半截烟还给了魏明,在魏明旁边坐下,问:“忙完食堂那摊子事儿了?”
    “一会儿还得回去忙。呼啦一下多了五六十人,我这炊事班长有点招架不了啦。唉,你没当上一班长,心气儿不顺是不是?”
    齐勇狐疑地看着他:“是靖严派你来的吧?”
    魏明皱皱眉:“什么话!咱们哥儿几个谁派谁?靖严说你自尊心强,不让我来,怕我火上浇油,我是自己非来劝劝你的。”
    齐勇放松了警惕:“当然心气儿不顺,就算我不配当一班长,黄伟配不配?傅正配不配?我们早来一年多!我们几个都是老高二!他却找天亮个初二的小崽子。初来乍到,凭什么当一班班长?”
    “靖严让我告诉你,连里也是这么考虑的——正因为新来这一批知青(19)普遍年龄小,才要由他们之中的人来当班长。要是排长、班长都由我们哈尔滨的老高中知青(19)来当,估计他们会产生对抗心理。”
    齐勇猛地站起,来回走动,挥舞手臂大声道:“我不在乎当不当班长!当班长、当排长、就是以后当连长,那不也还是知青(19)吗?不还是挣知青(19)那份工资吗?我在乎的是,连里对我齐勇的看法。难道因为我扇了孙敬文一耳光,就一错百错了吗?”
    “谁说你一错百错了?靖严让我告诉你,连长替你说了不少好话。”
    齐勇反问道:“那他张靖严呢?关键时刻他更应该替我说好话!他说了吗?”
    魏明摇头:“他也不同意你当一班长。”
    “他……他……他还好意思让你告诉我?!”
    魏明也猛地站起来,生气地说:“你嚷嚷什么!你还有理了?你那一耳光,等于往咱们几个哈尔滨高中知青(19)的脸上抹黑你知道不?靖严他虽然是咱们哥儿们,但他也是七连的一名支委,他能护你的短?能包庇你?他是那种只讲哥儿们义气,毫无原则的人吗?你简直岂有此理!”说完,将烟往地上一丢,狠踩一脚,走了。
    齐勇发呆,老耿头站在门口,不动声色地说:“明明自己做错了事,却想靠朋友护短,那叫没出息!你要这么没出息,以后别到马号来了,我再也不许你骑马了!”
    夜深了,男一班宿舍静悄悄的,只有齐勇鼾声大作,忽高忽低,变调多端。别的知青(19)在他的鼾声中,一个个翻过来掉过去。有人用被子蒙头,有人用被子蒙头还是无法忍受,再用双手隔被捂耳。
    孙敬文倒一动未动,仰躺着,但一眨不眨地大睁着双眼。徐进步捅捅他,小声说:“他成心的!”
    孙敬文:“听出来了,那有什么办法。”
    睡在齐勇左右的赵天亮和王凯猛地掀开被子坐起,同时瞪齐勇,接着无奈对视。
    黄伟的铺位挨着傅正,傅正小声对黄伟说:“你管管他。”
    黄伟也小声说:“忍忍,看他能装多久。”
    张靖严的身影闪了进来,向赵天亮指指自己休息的地方。赵天亮会意,轻手轻脚地转移了过去。张靖严又示意王凯躺下,他钻进了赵天亮的被窝,用被角挡住光,点烟深吸一口,鼓腮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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