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翻滚着的两个都站了起来,鞭子被赵天亮夺在手里了,轮到赵天亮抽对方,对方绕着马车躲了。
赵天亮一鞭子抽在马身上,马受了惊,拉着马车向前跑。
“小地包”和一车锅碗勺盆被颠到了地上……
天黑了。男一班的知青(82)们回到宿舍。宿舍里又变样了,两铺炕上的铺盖又合到一铺炕上了,另一铺炕的炕面抹了层新泥,正冒着水汽。
赵天亮:“我的被褥呢?我的被褥呢?”他用手绢捂着脸颊的手垂下了,脸上一道鞭痕,手绢掉在地上。
他终于发现了自己的被子,扯过来抖开,枕头不见了!
赵天亮大惊:“我枕头呢?!我枕头呢?!”
他穿着鞋跳上炕,在别人的被褥上踏来踏去,将炕上的被褥掀得乱七八糟。
“小黄浦”:“你脱了鞋行不行?!枕头里藏着金条呀?”
赵天亮狠狠瞪“小黄浦”一眼。
王凯:“他病了。”
赵天亮又向王凯瞪去。
杨一凡:“看来真的病了。”
赵天亮:“我要是找不到枕头,你们今晚谁也别想睡觉!”
在大家的注视下,他又乱掀乱扬起来。
第二日上午——确切地说,是一九六九年的十月一日,男一班的知青(82)们还在睡着懒觉,而阳光已经洒满宿舍。新抹的炕面,也不再冒水汽了,半干不干的了。
尹排长走入宿舍,沿着大家所睡的那炕的炕头走到炕尾,看小伙子们睡相各异、横七竖八地躺在床上,为他们的不雅无奈地摇头,时而一笑。他又踱到空炕前,拿起炕面上的抹子,将这儿那儿干裂的缝隙抹平。然后又在炕沿上坐下,看一眼手表,拍了拍手。
王凯:“谁呀,这么讨厌!”
尹排长:“讨厌也得叫醒你们啊!”
齐勇反应迅速地翻身坐起,大声地:“都起来都起来,排长来了。”
于是大家纷纷坐起,皆有些不安地望着尹排长。
齐勇:“排长,有指示?”
尹排长:“哪儿那么多指示?有几句话,随便问问。”
齐勇:“都穿衣服!半分钟后下地,站一横排。”
尹排长:“免了。就这么坐着听我问吧,几句话的事儿。”说罢掏出烟,吸着一支。
大家互相看看,彼此心照不宣。
尹排长看着齐勇问:“我让你捎给朋友那一袋子面,送去了吗?”
齐勇支吾地:“丢……丢了。”
尹排长显然对他这么一种回答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追问了一句:“丢了?怎么就丢了?”
齐勇:“到了县城一看,车上没有了。估计掉半道了……”
尹排长:“也没谁发现掉下去了?”
齐勇:“发现不就丢不了了嘛……排长,对不起。”
尹排长:“对不起的话就别说啦,你们又不是成心的。只不过确实让人心疼,那是一袋子精粉,我求团加工厂为我多筛了一遍。我那县城里的朋友,交往好多年了,也是转业兵,在林业局工作。妻子病故了,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日子过得挺不容易。原指望你们昨天捎到,今天‘十一’,能表明我一片心意……”
大家都低下头去。
尹排长盯着齐勇猝不及防地:“你一班长在县城里不也有朋友吗?”
齐勇大窘:“我那个,一般般的关系,和你们那种朋友关系没法儿比。”
尹排长盯着赵天亮又问:“你脸怎么了?”
“我脸……”
齐勇:“见义勇为。遇到小流氓欺负人,我和他挺身制止,结果……他就被伤着了一下……”
“小地包”突然大笑:“哈!哈!哈!哈!”
尹排长:“孙敬文,发什么怪声啊?”
“小地包”:“受感动,太受感动了!情不自禁。”
“那县城可好几年没小流氓了。”尹排长话锋突然一转,“酱油又是怎么回事?盘子和碗又是怎么回事?别光你们班长一个人告诉我了,徐进步你告诉我吧。”
“小黄浦”:“这……面的事儿我知道,就是我们班长说的那么回事。酱油,还有盘子和碗的事儿嘛,排长,我还真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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