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
我狠狠扇了她一耳光。她捂脸呆住之际，我又将她搂人怀中，出示“隐尾灵”药瓶给她看，并抓住她一只手放我骶骨那儿：“你摸摸，我也没有了尾巴(141)是不？这也是暂时的嘛！我刚把你抱到我的车上以后不是向你保证了嘛！不就是尾巴(141)问题么？你想拥有一条多么高级的尾巴(141)？包在我身上了！但是小悦呀，亲爱的呀，此时此刻，我最讨厌的就是尾巴(141)！高级的尾巴(141)平庸的尾巴(141)劣等的尾巴(141)自己的尾巴(141)别人的尾巴(141)我都讨厌，所以我也给你服了‘隐尾灵’！我现在多想是一个没有尾巴(141)的男人！多想在一个没有尾巴(141)的女人的陪伴之下度过这一个夜晚啊！我这种强烈的意愿你能理解么小悦？……”
她变乖了，温顺了，点点头表示理解。
她柔声细语地说，许多时候，其实她也希望自己是一个没有尾巴(141)的女人，也希望一个没有尾巴(141)的男人陪伴自己。
“没有尾巴(141)也挺好的，是不？”
我叹了口气，说是啊，没有尾巴(141)也挺好的。
“在咱们这座城市里，还存在着没有尾巴(141)的男人和女人么？”
“不清楚。也许还存在着吧。”
“如果真的还存在着，他们和她们的感觉会怎样呢？”
“我想一定很糟。他们由于连一条劣等的尾巴(141)都没有，因而不敢出家门，不敢见人。没有尾巴(141)的人，在咱们这一座城市，那就好比是艾滋病患者一样啊！……”
“可这一切……我的意思是，我们的尾巴(141)以及与尾巴(141)有关的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开始的呢？”
我说，我刚才就在回想啊！但是自己仿佛患了失忆症，什么也没回想起来啊！
我鼓励她帮我回想。她回想了半天，不太有把握地说，如果她的记忆是可靠的，那么尾巴(141)一定与谎话假话有某种关系。
“谎言和假话？！……”
我盯着她望了片刻，缓缓向窗外转过身——又有几处起火了。我从方位得出判断，那是尾巴(141)国际托拉斯总部大厦一简称“巴际托大厦”，以及下属的宾馆、饭店和商场！都有我的私人股份啊！将几亿几亿的人民币从银行里骗出来，将几亿几亿的人民币从尾巴(141)体制内“流通”到尾巴(141)体制外再转变成我的私人股份，我容易吗我！这过程中要与多少贪官污吏打交道啊！不使他们的种种欲望获得到满足我能一帆风顺吗？可是那些该死的尾巴(141)暴民，在这一个夜晚，他们所纵之火使我损失惨重！
我觉得，我记忆中那一片遥远的混沌之境似乎渐渐向我移近了，或者反过来说，是我自身向那一种混沌之境接近了。但我还是无法看清那些相互重叠粘连的疑团，还是无法破译使我深陷其中并成为始作涌者的尾巴(141)之谜。
在这座异化了的城市里，谁的头脑中仍珍藏着真相？我该向谁去请教谜底呢？我还要继续扮演已经成为的角色多久？我的和这一座城市的结局将会如何？如果我大声说“不”，并坚决地告别我的角色，我的命运又将怎样？这一座城市会宽恕我这个始作佣者，还是会将我绑在耻辱柱上活活烧死？正像这一个夜晚某些人所打算干的？那些因我而受益的人会为我伤心哭泣么？会视我的死是他们的以及她们的灾难和末日么？那些仇恨我的人，也就是那些被我划人贱民之册的人，会围着火堆听着我的号叫声载歌载舞，喜气洋洋如同欢庆盛大节日么？如果小悦的话千真万确，他们以及她们会否觉悟到，其实自己对自己的命运，也都应负着一份不可推卸的责任？毕竟，非是我运用什么法术使全城人都长出了尾巴(141)啊！我只不过在全城人都长出了尾巴(141)之后，做了政治、经济和文化势必要求有一个人来做的种种事啊！不是我，也会是另一个人啊！
火光依然熊熊。
夜空依然彤红。
在这一座城市一在这一个窗口，在这一个夜晚，在这一个时刻，我感到着此生前所未有过的大的孤独。孤独而又无援。如果不是幸而有小悦在我身旁，我的孤独将会尤甚百倍。也许我会孩子似的咧嘴大哭！
啊，我的尾巴(141)业绩，我的辉煌成就，我的光荣与梦想，我靠尾巴(141)而获得到的伟大声名、利益和权利，如果这一切统统建立在谎言和假话的基础之上，不是太不可思义也太虚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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