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锐中午和鲍局长喝了太多的酒,昏沉沉地一时理不清思绪,坐着发呆。
王大义十分生气:“我们上任一个多月了,到现在全厂晚上还在摸黑,中学的孩子到现在还是点着蜡烛上晚自习,成堆的问题在等着我们。你倒好,喝醉了酒躲在屋里睡觉!这个时候你怎么能够消沉?知难而退了是不是?你把我从西北叫到东北,现在想借坡下驴,打退堂鼓了是不是?”
程锐头昏脑涨地说:“我到供电局去了,鲍局长答应从今晚起给我们厂供电。”
王大义感到很吃惊:“真的?”
程锐说:“鲍局长亲口答应的,今晚七点给我们厂生活区恢复供电。”
王大义高兴地打了程锐一拳:“我说你行啊!你怎么不早说?”
程锐说:“你让我说话了吗?这些日子我睡不着觉,下午总算睡了一觉。这个老蒙古真能喝,把我灌醉了……”说完,示意王大义把桌上的茶缸递给他。
王大义把茶缸倒满水,递给了程锐:“我现在就去告诉办公室,通知今晚生活区恢复供电。”
恢复供电的消息像长了翅膀,迅速飞遍了188厂的角角落落。人们奔走相告:“今晚七点,生活区恢复供电。”整个188厂沉浸在一片沸腾之中。
晚饭后,老厂长陈乃昌像往常一样来到小卖店,准备找人杀上几盘。一看小卖店内的人寥寥无几,一打听,才知道今晚七点来电。他顾不上下棋,拄着拐杖往家走。
程锐和王大义坐在宿舍内,共同期待着那个激动人心时刻的到来。王大义看了一眼手表,时针正铿锵着向七点逼近。两个人来到窗前,等待着满目万家灯火的降临。时针从容地滑过了七点,王大义抬头看看电灯,又看了看程锐。
程锐说:“鲍局长答应得很肯定,再等一等。”
高中的学生们同样也在期待着光明的到来。晚自习前,老师兴奋地通知学生们七点来电,教室内立即一片欢呼,有的孩子兴奋地把帽子高高地抛向了天棚。而此时,他们静坐在黑暗中,像在静待一个神圣的祭奠。
刘克平坐在黑暗中,望着黑漆漆的夜色沉思。晚饭前,当老冯师傅眉开眼笑地将恢复供电的消息告诉他时,他甚至没有表现出和他们相似的抑制不住的喜悦。188厂像一条即将沉没的大船,他都不敢相信电灯还会亮起来。不过,随着夜幕的降临,刘克平心中还是燃起了一丝光亮,新厂长的坚强决心和与众不同的个性,还是让他心存希望。墙上的老式挂钟沉着地敲了七下,每一下都像敲在刘克平的心上。视野中依旧是墨一样的夜色,又过了十几分钟,刘克平倦了似的瘫坐在椅子上。
老冯师傅的孙女婷婷撅着嘴,可怜巴巴地望着墙上的钟,指针已指向七点半。婷婷摇着爷爷的胳膊:“爷爷,怎么还不来电啊?厂长骗人!”老冯师傅终于耐不住了,拿起了唢呐。这支唢呐他年轻时就带在身边,已经五十多年了,白木
的杆子已经发黄,铜碗处已经斑驳。这支唢呐已经成了他的老朋友,每当心里郁闷的时候,就吹吹它,用它诉说心事。老冯师傅缓步来到院子里,一首哀怨的旋律飘荡在了黑沉沉的磨盘山上空。
程锐心急如焚地在地上来回踱着步。他拿起手机,给鲍局长打电话。手机响了半天,却无人接听。程锐感到自己就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两个大耳光,一股火冲上来把手机摔在地上,“啪”的一声手机碎了……程锐转身出去了。
听说晚上工厂宿舍区恢复供电,晚饭后赵妈妈关上自己家的电灯,坐在窗口等待着工厂宿舍区方向的灯光。三个月前她和儿子一家搬离了工厂宿舍区,住到儿媳妇单位新分的房子。晚上每当赵妈妈看见工厂宿舍区方向萤火虫似的烛光,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一直等到八点多还不见工厂宿舍区恢复供电,老人家的目光变得呆滞了。
那天程锐在会上的许诺,着实出乎赵君亮的意料。他知道,这个没有退路的许诺,这个承诺,无异于把程锐逼上了一个四面都是绝壁的悬崖。今天下午,当他得知恢复供电的消息时,就是一愣。他不知道程锐用了什么办法,让油盐不进的鲍局长网开一面,恢复供电的。代理厂长期间,他也曾为供电这件大事努力过,但都没有结果。赵君亮打电话问办公室主任小陈怎么回事,小陈说是王书记让通知的。赵君亮把小陈训斥了一顿,告诉小陈要勇于承担责任,再有职工打电话询问供电一事,就说是通知错了。赵君亮知道这个时候最闹心的是程锐,出了家门向厂招待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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