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来了,”佟槿栖突然打断他,“你说那地方,距离丽江没多远。”
“那地儿叫六德傈傈族自治乡,怎么,你也去过?”
“我那倘走到永胜就没再往前了,有个地方官员,极力劝我瞅瞅去,但时间来不及,倒是那个官儿,真是个宝贝,给我留的印象特别深刻。”佟槿栖笑了起来。
“那家伙一肚子荤段子,”佟槿栖绘声绘色地说,“比方他个儿矮吧,他就不许人家说他矮,他说那应当叫射。”
“射?”我不解。
“古文里头,寸身为射,委矢为矮。”佟槿栖一板一眼地解释。老莫已经在那边喷饭了。想一想,会过意来,我也笑起来。
“还有更绝的哪,他请咱们去跳舞,”佟槿栖提高嗓门,一边笑一边描述,“他自己先搂着一位女士,满场转悠,舞技又差,还没有舞德,不断跟旁边人讲话,结果旋律没结束,他就以为完了,放开舞伴,鞠了个躬,两个人往场子外走哪,音乐又响了起来,你猜他怎么说?他大叫一声,哎呀,我早泄!”
老莫笑得呛住,一块香草排骨夹不住,甩到桌旁女侍者的裙子上去了,他连连说对不起,赶着用餐巾纸去擦油渍,没想到那部位又是外人不大好帮忙的,老莫干瞪眼,扎煞着手,进退维谷。年轻的女侍者给老莫过于诚恳的道歉弄得不好意思,反倒像自己闯了祸似的,慌里慌张地红着脸退开了。
“喂,喂,”老莫意犹为尽,还紧追了两步,“要弄不干净的话,只管来找我,我负责,我负责。”我和佟槿栖再也忍不住,不约而同地骇笑起来。
“负责,负什么责?你就差钻到人家裙子底下去负责了。”佟槿栖戏噱道。
“槿栖啊槿栖,你从外国鬼子那儿回来,把老祖宗的教训全忘光光啦,”老莫大摇其头,“你不知道,这些姑娘都是乡下招来的,没见过世面,衣服染脏了,老板还不是一通臭骂,可怜见的……”老莫用悲悯的目光对着佟槿栖,仿佛佟槿栖是个没人性没良心的家伙。
“噗嗤!”佟槿栖撑不住笑了,“老莫你就别在小姑娘跟前装大尾巴狼了,你那点纯情,早在三十年前就失了贞。”
“你甭尽揭我老底儿啊!”老莫抗议。
“简,给你猜个老莫出的经典谜语,”佟槿栖望向我,“你猜猜,李白的夫人和女儿叫什么名字?”
“李白?”我但笑不语,我知道不会是什么正经谜语,他们的嘴里哪会有什么好话。
“我猜不到。”我说。
“我来告诉你啊,”佟槿栖一脸诡谲,“李白的夫人名叫赵香炉,女儿名叫紫烟。”
我皱皱眉,不错,这是两个良家妇女的名字,我甚至想起下午在图书馆信手翻过的一本书,专门研究古代的家庭女诗人,譬如沈宜修和她的三个女儿叶纨纨、叶小纨、叶小弯,柴静仪和儿媳朱柔则、张学雅、张学典姐妹等。赵香炉与紫烟倒像一对母女诗人,在树阴沉沉的庭院,膝盖间放着刺绣,轻声吟咏夫君与父亲的诗句,有时自己也依韵而作。一念至此,我傻傻地问:
“她们也是诗人吗?”
“诗人?”佟槿栖被考住了,他转向老莫,“这是你的专利,你回答简,李白的老婆女儿是不是诗人?”老莫笑得喷饭。
“你是怎么查到这两个人的?”我问老莫。闻言他竟举起手作投降状,同时制止佟槿栖:
“别说了,槿栖你个坏东西,你还有没有老师样儿?”
“李白的老婆女儿是不是诗歌爱好者我不知道,反正老莫是在一首诗里发现她们娘俩的,”佟槿栖不理老莫,念了出来,“日照香炉生紫烟。”
“日照香炉生紫烟。”我跟着念一遍,没发现异常。我不明白了。
“这诗得用标准的四川话念。”佟槿栖故意拖长腔调。
我立即懂得了,不好放肆地笑,索性大大方方地夸赞老莫的创意:“老莫你想象力真丰富。”很敷衍的一句话,没料到又引发了佟槿栖的一阵痉挛般的爆笑,指着老莫,笑得说不出话。
“好啦好啦,还听不听云南故事?!”老莫斩断佟槿栖的乱笑,防止他再有下文。
“你们别误解,青春棚并不是用竹子啊草啊搭成的棚子,而是比较简便的房间,就建在家庭宅院内,就住一个闺女,是一种很便利的婚恋社交空间,跟彝族和彝族其它支系的公房显然不同,彝族无论男公房女公房,都是共享的,但青春棚是独占的,闺女可以接待单个小伙子,也可以多个,在集体交流的过程中,姑娘会示意钟意的那位小伙子留下,其他小伙子则知趣而退,剩下的这两个就躺在床上谈朋友,这就是说,假如两情相悦,是可以成其好事的……”老莫描绘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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